取了车，顺便研究了一下，周围当然不会是什么很好的区。天又阴又冷，简直像冬天一样。我们决定就地解决晚饭。因为也没提前做研究，只能依赖 iphone。iphone 上的 yelp 应用非常不靠谱。最开始查到一个很近的不错的地方，刚走两步，再找无论如何找不出来了。最后，我们就被它指引到三藩市了。从这里进三藩一路的房子风格非常老旧，窄窄的房屋每个还尽力造出风格，以区别于邻居，很明显跟现代的说不出哪里很不一样。房檐、窗框上的金色装饰，因为年代久都有点发黑，但是依然在夕阳中闪闪发光。这感觉挺奇怪，因为一路爬到这里，我们才从 Daly city 的浓雾里钻出来，外面晴天艳阳，闪闪发光。
这段的街区非常拥挤，房子挤，行人多，车也多。翻过几座坡之后，前面两辆警车加两辆救火车在我们面前停住了，警察下车挥手让我们绕行。我们只好掉头绕行。我们的目标是罗扎蒙特香肠烤肉店，对，就是舒伯特的那个 rosamunde。我们终于绕道到了香肠店附近，找地儿停好了车。白天已经开始变短，太阳基本快落山了。三藩市里没有分明的四季，永远需要保暖的衣服，跟下面谷里会很冷很热很不一样。我一出车门就一阵大风把身上上班穿的小毛衣吹个透心凉。这里不如刚才拍照片的地方漂亮，街道比较脏，房屋也比较破败，商店橱窗黑洞洞的也看不清里面摆了什么，也让人没胆进去看看到底摆了些什么。街角的美容店两面墙都是大玻璃倒是窗明几净，可是外墙上的广告画两个漫画效果的姑娘面对面很是诡异，更让人产生暧昧联想。各种小店中间的公寓楼都在大门外三五步就用脏兮兮的黑色铁栅栏高高地围着。街上走的呆着站着的人挺多，都像刚出土里钻出来的土行孙一样从头到脚都是灰扑扑的，无论穿得怎么复杂有个性，都仿佛保护色，可以迅速贴在墙上消失。我们俩都穿着在下面谷里上班的衣服，看上去实在是颜色太正、太格格不入了。这让我觉得自己目标很大，而我们周围的人我都恨不得拿强力清洁剂好好给刷刷。三藩有种奇怪的穿衣风格，就是 Ed Hardy 那种脏兮兮的暧昧颜色在这里有保护色的效果，穿着正常衣服到三藩走走，一眼就能被认出是游客。AB 在三藩那集开玩笑说美国所有的社会问题都能在这里找到根儿。最近我先生约摸是受了某个唧唧歪歪的男同事的反面教材的刺激，经常自我教导要tough。我就跟他说要是住这儿，可也得太 tough 了。
罗扎蒙特香肠烤肉店外墙漆成浅天蓝色很干净漂亮。整个店面临街的一面墙上都是大玻璃窗。店外沿墙根放了个纸箱子，里面都是光碟，也没人看着。店里沿窗是一溜儿不到一肘宽的台子，两把高凳上坐着两个很上去十几岁的男同性恋，若无旁人地对着玻璃窗亲密地舔来舔去。我们走进门，巴掌大的地方站满了人，看样子全在等。从门口到柜台大概三步进深，五步宽，柜台里面就是厨房。执掌烧烤台兼招呼客人收钱的是个笑容可掬态度极其和蔼可亲的中年白人妇女，头发染成浅白金色，头发梢上再染两寸的蓝绿色。再远点站个梳多个长辫子的西裔男子在切一大堆洋葱，切好了都赶到一个大红塑料桶里。满屋子站着等的人都穿着各种各样灰扑扑的颜色很不正的黑色，看着就很挡风的衣服，背着各自的暗色系的包儿。大家站得挤，但尽量保持距离，没什么人说话，满屋子听着切洋葱的 Duang Duang 声，强力抽风扇的隆隆声，烤肉特有的类似炒锅的呲呲声。感觉很厨房。柜台上一个小牌子上写着：我们公用一个空间，请到室外接手机。跟下面谷里的风格很不一样。
我看了一下，这里就是点香肠吃热狗。我们先点了 Wild Boar 和 Andouille，想了想觉得吃不饱，又要了 Italian 和 Duck。全是等五分钟。事实上所有人点，答案都是五分钟。我们点好了，就拣个临窗的高凳坐下来等。这时候我比较有心思看人。我们后面来的都耐心等我们这两个第一次来的，叽叽咕咕研究半天点好，才上前两三句话说完自己要什么，然后马上接一句，“我在隔壁等”。我听完两个人说我在隔壁等之后，开始回忆来的路上隔壁是什么。隔壁是家 club。白色大门只到我大腿高，上面都空着，我当时往里看了一眼，看见里面黑洞洞的，正对面一墙的酒瓶子，没什么凳子，为此空出的空间挺大。我当时对着空着的半拉门心想：倒是很符合消防条例。过会儿进来个年纪稍轻的女的，自然金发，灰白色厚棉上衣，胳膊肘上一只大灰白带浅鹅黄花纹的大包，大包张着大嘴。她带了一只狗，没让狗进门就拴在门外路边计费器上。该狗是那种长着满脸下垂横肉的老板脸的狗，两只前爪很孔武地往外扎着。他很无奈地被拴在计费器上，过往路人几乎每个都要指着偷笑一番。还有一个从墙角纸壳箱里捞出一张光碟，看了看又扔下了。
呲啦呲啦声中，香肠不停地烤好，女掌柜的，烤好一份吆喝一份，大家纷纷上前拿，也不停有人替不在场的人说：他刚才说去隔壁了。可见都是熟门熟路的老客户。每一份烤好的热狗都乘在一个恰好大小的椭圆形嫩黄色塑料小筐里，筐里垫张白纸。可以加上甜洋葱和辣椒，靠墙的台子上还有大罐的西红柿酱和芥末。一会儿，一个穿着旧巴巴的黑 T- 恤的黑人，背着一背灰扑扑的半长辫子，一摇一摆晃进店里，手上拿着一摞三个空的黄塑料小筐，显然是“隔壁” club 的服务生来还空筐。一个个子不足一米五的老年中国妇女，带着粉红花的太阳帽，格子坎肩，长袖花衬衫，穿戴得很干净利索，小声小气地蹩了进来，低着头直奔芥末罐子那台面下面的一个纸壳箱。箱子里是空的饮料易拉罐罐子和空啤酒瓶。她拣了三个易拉罐罐子在手上，头也不抬，只尖声连说两声“谢谢谢谢”，一路小跑出去了。女掌柜的对顾客都爽朗客气，可是这时却没答茬，就跟没看见一样。该中国妇女在窗户外头，用小脚仔细把每个易拉罐踩扁，再塞到脚边两个结在一起的黑垃圾袋里。我一下想起小白写的收废瓶子的人，非常同情。
老实说，热狗也就一般好吃。Andouille 实在太辣了。上面 yelp 链接里800多人民投票香肠店得分 4.5，我以为能好吃到哪里去呢。但是短短的一段路可看的东西真多。像我住在三藩的一个同事对他刚搬过来的侄子说的：在三藩，你可能会不喜欢你看到的，但是你从来不会觉得枯燥。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