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两年前在纽约看过一个叫<Black Watch>的戏,前半场基本没看明白--口音太重--但是演员非常养眼,都是穿军装活力充沛的年轻帅哥,长的还都很整齐,我勉强看了下来。后半部才基本看出个大概。总之是控诉英国政府无聊的伊拉克战争浪费了士兵的生命。最近突然后知后觉的弄明白了上下文:black watch 是苏格兰子弟兵,以骁勇著称。但是历史上苏格兰人觉得英国喜欢拿他们的兵当炮灰,派驻到特别危险的地方,拿来打头阵硬仗,毫不顾惜。最近的伊战又是一个明例,政府不顾议会的反对,把他们派驻到号称死亡三角地段,伤亡明显增加,搞的民怨很高。难怪他们还要闹独立!
苏格兰甚至有自己的钱。据说技术上在英国不能用,不过也不会真受拒绝。同事告诫我如果在那里取了钱,最好在回来前花完。突然意识到,我桌子上放着苏格兰皇家银行上市时的trophy, 就是方块里一张五磅,当时看着有趣从同事那里蹭的,的确没印女王头像。以前他们还为现任伊丽莎白女王的称呼闹过别扭--因为合并是伊丽莎白一世之后发生,他们认为伊丽莎白一世不算他们的王,所以现在的伊丽莎白应该是一世不是二世。好象最后是议会决定都得叫二世。说到苏格兰皇家银行,08年闹金融危机的时候,它吃了大亏,如果不是英国政府注资就完蛋了。其中糊里糊涂背上的一大比债务, 跟GS被SEC抓的案子有关:
淳朴的苏格兰人民真是吃够了自由市场和万恶的金融业的亏啊!(这案子里)最大的倒霉蛋是苏格兰皇家银行。这个CDS 的链子是这样的,ACA的一个母公司卖了CDS给荷兰银行ABN,ABN卖给了GS。GS卖给了paulson 基金。然后RBS把ABN 买了。然后到该掏钱的时候ACA 的母公司就掏不出钱来。(为什么没让他们post collateral?) RBS遂被迫自认倒霉掏出八百多米给GS。这钱一倒手进了paulson 基金. 说起来,就是美国人骗了欧洲人的钱啊
另一个有趣又辛酸的轶闻是羊毛。在斯凯岛上,B&B女主人莫让格的哥哥仍然是养牛羊的农民,每年夏天都要请人剪羊毛,但是卖羊毛的钱不够剪毛的工钱。剪一头羊的工钱是六毛,卖毛只能卖三毛五。这是几年前的价,现在大概都高些。我承认我听到一头羊的毛只能卖三毛五吓了一跳。什么?既然如此,可不可以不剪呢?不行。一来夏天太热,二来羊毛太重,羊摔倒了爬不起来,会饿死的。。。更悲惨的是,饿死之前,乌鸦就会来啄它们的眼睛


为什么羊毛那么便宜?因为收购是垄断的,只此一家。那么羊农为什么不组织起来拒绝出售,逼迫收购公司提高价格呢?莫让格睁着天真的眼睛说:是啊,我也这么说,可是每年都是这样,他们从来没人领头组织到足够的人参加。

羊毛年年剪不挣钱,羊皮呢?去参观了一个叫skye skyns的小作坊,被告知以前这里养羊都是为了吃肉,羊毛不挣钱,羊皮也不挣钱,多半扔掉。我困惑的想,苏格兰人民也太淳朴了,一点加工都不搞,羊皮难道不是做手套皮衣鞋子靴子的好材料么?如果说羊毛是来源多不值钱,羊皮这么少也不挣钱就奇怪了。这家小作坊同样非常淳朴,干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羊皮洗干净,鞣制,放在一个大鼓里转啊转啊的弄软(原来就是这么弄软的),然后放在大刷子上刷啊刷啊刷顺,成了软绵绵厚实漂亮的羊毛垫子。这么一块羊皮,处理的过程费工费时,才卖三五十镑。
好吧,羊毛羊皮都不挣钱,羊肉总得挣钱吧?要说他们养羊倒也不很费力,夏天羊们都在山上吃草,晚上就睡在草地上,冬天好象也不回来,因为我们抱怨天气不好的时候,莫让格据理力争说冬天天气不错,很少下雪,所以前几年下了一场大雪就冻死了一百来头羊。为什么冻死呢?因为雪把草盖住了,它们吃不到,农民也没法在雪地里开车把干草送上去。羊的确是一种笨笨的动物啊。幸好下雪是小概率时间,大部分羊就天天愉快的晃悠着,饿了吃草困了睡觉,偶尔挡到游客的车,车子都会惊恐的刹住耐心等它们走开,所以它们这一辈子很少有机会锻炼发展找食抢食和躲避天敌这些动物的基本能力。成天在山上跑,农民怎么知道它们在那里?没关系,每个羊都有标记:身上的大块标记,从颜色和位置就可以看出是那家的,跑丢了也会被送回来。凑近了,每个羊耳朵上都有标签,标着姓名编码主人。到了一年一度要赶回圈里剪毛或者宰杀的时候,那可是大日子!全家出动,还要请邻居帮忙,带着工具开着车上山满世界的找,给赶回来。。。。不幸的是,高质量的苏格兰羊肉似乎在失去市场,连苏格兰的不少超市都只有新西兰羊肉卖。苏格兰也养牛,牛的数量少些,但是标记的更仔细,每头都从出生就有护照,到宰杀上市全带着这个护照号码,所以英国餐桌上每一块牛肉都可以精确的追溯到养它的主人那里,杜绝外国牛肉混充英国牛肉的机会。
总之让我经常觉得苏格兰人民太吃亏了,有恨不得替他们出点挣钱点子的欲望。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的货币收入虽然不多,支出也少。地传统上属于贵族或者国家,但是自从decroft 农民可以用非常合理的价格购买他们长期租赁的土地。既然拥有土地,生活自给自足,再加上游客带来的收入,并不贫穷匮乏。高地虽然是著名的旅游胜地,能够维持地广人稀的原貌,没有象佛罗里达般过度开发树满高楼度假村,除了政府规划控制的好,也得归功本地人不贪婪,没有急急淘金,大建特建两败俱伤。
斯凯岛景色迷人,山脉野花羊群的典型高地景色之外,因为整个岛边缘不断有伸出去的半岛,时时可以看到高山峭壁环抱海湾,山缘零散点缀着白色小屋,壮阔与秀美兼具。我们住在一个半岛上靠尖的B&B,窗外就是一览无余的荒崖草地海景,充满宁静荒凉的美。整个岛胜在人烟稀疏,却也非常不便,每次吃饭都要开半个钟头--绝对距离倒不那么远,只是不少地方是单行道,时时得准备停下来跟对面错车,时速超不过每小时二十迈。我忙于开车,没拍什么照片,贴几张tripadvisor 上的吧。



天晴的时候是这样的,不过只是偶尔晴。。。

说到吃饭,我在苏格兰很吃到了几顿好饭,翘楚要算在斯凯岛的两顿晚饭。除了羊和游客,斯凯岛还有两个特产:据说由于土质特别,过滤出的水有特殊的烟味,酿出来的烈酒--在苏格兰以外被叫做斯考奇(scotch, 苏格兰威士忌),在苏格兰则简单的叫做威士忌--格外余味深长。好威士忌在我的嘴里绝对是浪费,但是另一个特产--海鲜--算是遇到了知己。头一晚是在湖边海鲜餐馆, 第二晚是老校舍,风格类似,都是当天渔船来绝对新鲜的鱼虾,简单的煎熟或者烤熟,配上土豆菜花(哎到那里都是这两三样蔬菜。。。其实新土豆还是挺好吃的)。要说我一向知道苏格兰三文鱼是著名高质量的美食,高级餐馆的常客,但是没想到这里除了种类丰富的鱼:mackerel ,kipper, haddock...,还有大量青口,大虾,和一种长钳子,我一向认为叫scampi,但是这里叫 langoustines的虾。我爹妈对英国餐馆抱着强烈的鄙视态度,在伦敦一直不肯去餐馆吃饭,出门也经常说一些“啊呀正经餐馆也很难吃就吃个汉堡算了”之类的消极抵抗言论,到斯凯岛却满意的饕餮大嚼。为了领略一下本地风情,我没有放过冷熏和热熏的三文鱼,黑布丁配鲜贝。话说这似乎还揭开了我心中一个千古之谜:黑布丁和鲜贝在质地和口味上毫无联系,怎么会放在一起,真是奇怪的搭配,现在想来也许因为都是苏格兰出的就顺便放一起了。虽然我仍然对此持保留态度,觉得不太搭界。
我爹妈的兴趣都很明确:我爹爱看城堡,城堡的好看指数以适于打仗的程度来衡量。所以这个看上去非常适于打仗eilean donan 城堡最令他满意。


我妈爱好买完全没有用处的瓷器。在爱丁堡城堡脚下的跳蚤市场,她逛了一个多钟头,到吃饭的时候拒绝离开,表示你们自己吃,她要把吃饭的时间和钱省下来买东西。我们严正拒绝了,强迫她去吃饭,她食不下咽,草草熬下一碗饭,拉着我们又回去爆买了两个钟头。一气买了四个瓷花瓶,两个瓷花蓝,一对跳舞的瓷人,水晶大盆小罐,通通塞进车厢,我一边开车一边警告她砸了不赔。当晚她兴奋的破例没有十点上床,挨个清点宝贝,我爹不停的说:你不能再买了,回国拿不了。她充耳不闻。最后这些东西都平安到家,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可她念念不忘的,就是一只当时嫌贵没买,颜色娇艳手工细致,拎着大裙摆微微欠身跳舞的doulton doll。

我觉得最有趣的是高地民俗历史村,那是个建于三十年代的博物馆,收集重现了苏格兰高地各个历史时期的民居和建筑,不少是把原件搬来,颇为有趣。1700年时,苏格兰人民还住在土棚子里烧peat ,过的够艰苦的。后来牧场啊机器啊都出现了,火车站邮局学校糖果店,非常象我记忆里《草原上的小屋》那个电视剧。尤其是那个一间屋里各年级混杂上课的简陋学校,书桌和气氛都让我回忆起小学一年级在湖北乡下的小学,可爱!
路上看了不少其它什么迈克啥啥的clan的城堡,我就没那么上心了,走马观花的看了很多旗帜啊长剑啊风笛啊的,唯一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条丝绸裙子,从十七世纪传到十九世纪还在穿,中间被人赶时髦改了,把裙裾拆下来缝在背上,后来又被拆下来小心的缝回去。。。苏格兰贵族过的真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