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强烈推荐：Boogie Man: The Lee Atwater Story

Jun · Post by **Jun** » 2008-09-28 17:54

今天去看了纪录片 Boogie Man: The Lee Atwater Story。这是我近几年里看到的最恐怖的恐怖片，一边 horrified，一边 fascinated，挪不开眼睛。看完才明白，Karl Rove 算个屁，Lee Atwater 才是真正的 boy genius。片子里面访问的人，大多数不是自由派民主党，而是 Atwater 自己阵营的人，他的朋友和下属，甚至 Republican media hitman Bob Novak （Karl Rove 的新闻界工具，被JS 称为douch bag 的）。如果这都不算可靠，就没有可靠的了。

本来想描述一下影片以及背景的（影片有些地方相当简略，假设观众熟悉1988 年的竞选过程和这些名人是谁），但是现在我觉得很没有心情讲政治，所以算了，以后再说。但还是要拿出来强烈又强烈推荐一下。如果你不知道影片里记录的这些事，就根本不明白美国民主政治的现状。

影片的网站：http://www.boogiemanfilm.com/

（又：还看了"The Duchess"，很不靠谱。）

Lilly · Post by **Lilly** » 2008-09-29 13:58

For those of us who don't have time to watch a movie but are still fascinated, would you please write a review of the film? Many thanks!!!!

Jun · Post by **Jun** » 2008-09-29 14:15

您不怕我这个自由派知识分子愤青误导大家？

Lilly · Post by **Lilly** » 2008-09-29 14:23

Haha, that would be the last thing I would worry about. But seriously, I trust your judgment, Jun.

Jun · Post by **Jun** » 2008-09-29 14:59

I need to do a bit of background search. Just want to compile some links first, a sort of reference list:

http://www.npr.org/templates/story/stor ... d=94662546

http://www.npr.org/templates/story/stor ... Id=5775226

http://www.npr.org/templates/story/stor ... Id=4165172

http://www.npr.org/templates/story/stor ... Id=4468239

http://www.pbs.org/wgbh/pages/frontline ... architect/

http://www.npr.org/templates/story/stor ... d=93789554

http://en.wikipedia.org/wiki/Willie_Horton

Jun · Post by **Jun** » 2008-09-29 19:03

Lee Atwater 二十几岁就开始在政界打滚。开头是为本地（South Carolina）的议员和州长竞选服务，曾经替Strum Thurmond 当过staffer，在共和党内飞速上升。那时候他就表现了敏锐的嗅觉，特别擅长操纵选民和媒体的感情。不到三十岁已经步入national politics，81年成为里根总统的 political aide，类似电视剧"The West Wing" 里面跑来跑去的人员们。

他在政治上极其成功有几个原因：第一是脑子灵活，很了解选民最想听的话和最害怕的事。他是南方来的，所以对种族主义非常敏感，很会利用白人选民的感情操纵选举。第二是不择手段，为了赢什么招儿都使得出来，例如雇佣“独立候选人”来激化矛盾，攻击民主党候选人，散布谎言说对方是精神病，住过医院受电击疗法，吓唬选民说他是是NCAAP（黑人民权组织）成员。第三是为了往上爬谁都可以陷害不管是哪边阵营的。当他在里根白宫里做事的时候，上司是Ed Collins。电影里大段地采访了Collins。Collins 说 Atwater 骗了他，造谣让他当众出丑，自己踩着他爬了上去。第四他很有魅力，跟记者打成一片，称兄道弟，把一帮媒体哄得滴溜溜乱转，想漏什么“内幕消息”就漏什么，全面操纵媒体注意力和口径，玩他们于股掌之上。运用他的Southern charm，有时嘻嘻哈哈，有时装傻扮痴，让民主党和媒体都低估了他的智慧。控制了媒体就控制了大众的思想，而真正的高手才不会傻到硬性控制媒体呢，而是骗得记者们以为自己挖到了宝，其实当了他一个人的鹦鹉。

在里根时代，Atwater 就看准了老灌木的政治前途，特意跟他拉近关系。灌木家族是德州最有权势的贵族门户，Atwater 使劲凑上去巴结，结果的确得到了一定的信任，但是老灌木和老婆巴巴拉一直很明确地把他当作有利用价值的工具而已，并不真正尊重他。因为年纪和性情相近，Atwater 跟大儿子小灌木成了好友。Atwater 亲手调教出来的徒弟兼挚友就是Karl Rove，后来Rove 接管了小灌木的州长竞选和白宫之路，用的手法全是从师父那里学来的。

Atwater 很会制造一些"wedge issues"，揪住不放，激发普通选民的感情反应和深刻印象，然后把他们从民主党那里分裂到共和党这边。例如，1988年总统选举时，全国经济很差，选民对前8年的副总统老灌木不满意，民意调查支持民主党候选人Dukakis。Atwater 就制造一些跟经济无关的 issues，例如堕胎，爱国主义，枪支管制，死刑，大做文章。故意制造共和党与民主党的黑白对立的立场，让选民产生错觉，好像选举总统就是要防止Dukakis 跑到德州来把人民手里的枪都夺走。Atwater 还四处制造舆论说 Dukakis 是东北 elitist，贵族阶层，脱离人民，躲在象牙塔里成天算计着剥夺大众自由民主。（听着很耳熟吧？）唯一的根据就是 Dukakis 是麻省的州长。电影里 Dukakis 说我算什么 elitist？我是第二代希腊裔移民，靠工资养活自己一辈子，哪比得上灌木家族的显赫家世，代代都保送耶鲁哈佛。

Atwater 很明白 "Perception is reality" 的道理，他更懂三人成虎的技巧，不仅自己见人就说，不停地喂给记者们，而且派出各路 political operatives 到处散布无孔不入的谣言，给媒体制造一个“地球人都知道老灌木是德州农场主，Dukakis 是脱离群众的象牙塔精英派，整个民主党都TMD是精英政治，宗旨就是剥削人民，抢他们手里的枪，帮他们女儿堕胎，败坏社会道德。” 88年以后的竞选，共和党动不动就拿精英vs劳动人民的套路出来炒冷饭，不论竞选的人是谁，干什么的，都是照着老课本念经罢了，跟事实毫无关系，因为什么精英，群众，都成了符号，失去了本意。

另一个wedge issue 是爱国问题。Dukakis 否定了强迫学校强迫学生早晨念效忠宣言（pledge of allegiance）的立法；Atwater 发动电视广告攻势说Dukakis 不爱国，实际上仇恨美国，所以才反对儿童天天宣誓。Dukakis 说我怎么会反对效忠宣言，我只是不想把选择不念的教师和校长关监狱而已。但他的辩解是没用的，因为同时有谣言他太太曾经焚烧国旗，这不是敲定转角证明他们夫妻俩都仇视祖国么？瞧，民主党卖国而共和党爱国的口号，根本也是炒 Lee Atwater 的冷饭。

Jun · Post by **Jun** » 2008-09-29 20:39

Lee Atwater 的人生，是个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故事，也是一个悲剧。

88年选举时最重要的致命一招是所谓Willie Horton事件。William Horton 是一个在麻省监狱服无期徒刑的杀人犯，当时麻省有个监狱假日的program，罪犯可以周末回家探亲，类似假释。1986年，Horton 在一次假日中逃跑了，强奸了一个白女人，打伤了她的白人男朋友，后来被抓住了。

这件事被拿出来攻击 Dukakis，一个“独立集团”弄了一个电视广告四处播放，还雇佣了受害者，被强奸的白人女，四处开记者招待会，讲述她的遭遇，控诉麻省州长。（虽然这个监狱假日program并不是 Dukakis 建立的，他一直采取支持政策。）最主要的是，William Horton 的名字在电视广告里改成Willie，听上去就让人联想到南方的没文化野蛮的黑人，然后弄出他的大幅照片，一个面目凶恶的黑人暴徒。制作这个广告的人Larry McCarthy went back and added a menacing mug shot of Horton, who is African American. He called the image "every suburban mother's greatest fear." 表面上，主题是民主党"are soft on crime"（又一个永久标签）。但是实际上的信息触动更深的地方。动物性的野蛮黑人强暴白女人，让白男人感到阳痿无力，是美国神话里最深入人心但是无人公开承认的一个。这个电视广告暗示 Dukakis 出卖自己种族的女人给可怕的黑男人，一放出来立刻激起选民的激愤和恐惧的感情，Dukakis 的民意调查分数一路下掉。

你知道Larry McCarthy 的老板是谁吗？Roger Ailes，他当时是老灌木团队中的媒体顾问，后来变成，当当当，FoxNews 的头头总管。但是当时老灌木、Atwater，以及bush campaign 里所有的人都坚决否则他们跟这个Willie Horton 广告有任何瓜葛，Atwater 在电视上接受采访，斩钉截铁地说，我根本没看过这个广告。纪录片中找到他的一个朋友（名字忘了），说Atwater 把他叫到办公室里乐滋滋地给他看这个广告，这人说，I was against it. It's racist, I told him. Why do you want to use it? Atwater dismissed my advice by calling us "wimps." I said this ad would follow both of you to your graves.

这个手法---雇佣“独立”打手使出肮脏手段打击对方，谎言也好，smear也好，反正跟共和党候选人自己拉不上直接关系，你就眼望摄像机撒谎否认好了，推得干干净净---后来常常被重新使用，例如共和党雇佣"independent prosecutor" Ken Starr 无中生有调查 Clinton 夫妇的白水案，花了纳税人七千万，虽然什么也没查出来，但是抹黑的目的已经达到。2004年一群受雇于人但声称自发的退伍兵跑出来诬陷 John Kerry 的越战功勋章，Swiftboat Veterans，是帮助小灌木当选的关键一枚棋子。

最最讽刺，最最悲剧的是，Lee Atwater 并不仇恨黑人，他只是利用群众的仇恨和恐惧获胜而已。实际上他使用的那些wedge issues，他自己根本不在乎也不信仰。

Atwater 很喜欢黑人音乐，特别是blues，他弹吉他颇有造诣，跟很多有名的黑人音乐家 jam 玩过，包括 BB King, James Brown。影片中，他的儿时好友说，Lee 不可能是种族主义者，他老是跟黑人乐手混，他们都很喜欢他，我从来没听他用过"the N word." 甚至有个他生前的黑人音乐家朋友在影片里为他辩护，还有很多资料镜头，Atwater 在舞台上跟黑人乐手合作表演。他什么都不信，什么都不在乎，只要能往上爬，什么都可以卖出去。

他真的成功了，不仅年纪轻轻就成了老灌木总统班子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关键人物，而且被任命为 Republican National Committee 的主席。从此以后，Lee Atwater 的竞选手法成为共和党竞选的必杀宝典，从上到下疯狂地迷上了他的那一套，建立千秋万代的保守派王朝。但Lee Atwater 自己却没看到灌木王朝的辉煌胜利，1991年他死于脑瘤。死前变得很难看，很痛苦，象捞救命稻草一样，请来牧师，神父，拉比，甚至Voodoo 神棍，生怕自己要下地狱。他被大佬们象扔垃圾一样扔掉了。

其中一个评论者说，如果Lee 活得长久一些，Bill Clinton 绝不可能当选总统。

Lee Atwater's legacy lives on. 共和党从此学乖了，手持宝典所向披靡，他的朋友遍天下，他的徒弟发扬光大。这样的上梁能有什么样的下梁，也不用我来历数，大家有目共睹，国家被管成什么样，连司法部都犯法，连内政部的官员都跟石油公司的人上床(figuratively and literally)，连EPA都说我们不需要经费也不相信温室效应，副总统为了报私仇出卖国家间谍，trillions of taxpayers dollars have already lined their friends' pockets. 如此等等，这有什么奇怪的？

我仍然强烈推荐你看看这部影片，虽然里面的资料有点散，但是非常fascinating，而且很有说服力。可以看出编导们对Lee Atwater 既厌恶又同情。但是我联想到自己的生活现状，没有人不受到腐败政府的影响，那么多人因这些人死了，倒霉了，我实在同情不起来。

笑嘻嘻 · Post by **笑嘻嘻** » 2008-09-29 22:33

好看。

Jun · Post by **Jun** » 2008-09-30 7:15

电影里还有很多料，我都来不及包括，例如对 Atwater 为什么是权力狂的猜测。请自己看，DVD 很快就会出来了。

里面有一段 Robert Novak 说：Democrats scratch their heads why people vote AGAINST their own economic interest again and again. They don't understand, people vote on FEAR, not hope.

Lilly · Post by **Lilly** » 2008-09-30 7:53

Man, this is fascinating. Thank you so much, Jun.

I remembered reading an old issue of Newsweek that did a special on Cindy McCain, who recall being disgusted at the rumor that the Bush Camp made in the 2000 primary regarding their adopted daughter from Asia supposedly being John McCain's illegitimate child. I guess Karl Rove really learned something from his mentor.

Knowing · Post by **Knowing** » 2008-09-30 9:00

Jun wrote:电影里还有很多料，我都来不及包括，例如对 Atwater 为什么是权力狂的猜测。请自己看，DVD 很快就会出来了。

为什么？他基因儿长的比较权力狂？

Jun · Post by **Jun** » 2008-09-30 9:33

自己去看嘛。电影里有很多资料片，Lee Atwater 的确是个很有魅力和活力的人，肥佬 Rove 根本给他提鞋都不能。

令我感到恐怖的倒不是 Lee Atwater 有不择手段的野心，或者灌木家族使用一切方法扭曲和控制共和党以至全国政治替自己谋权谋福；最恐怖的是，最卑鄙的手段在群众身上最管用，有效的手法是激发和利用人民的 racism, hate, fear, ignorance。It works. 为什么 Atwater 和 Rove 那么成功所向披靡？因为他们了解而且充分利用人性的黑暗面，而相信人性本善不肯面对黑暗面的自由派 always outnumbered, always outgunned。

媒体也是人，玩他们并不难。

bootchange · Post by **bootchange** » 2008-10-02 8:54

或许什么样的制度就会让什么样的人脱颖而出。像美国这样的全民选举，本意当然是选个大多数人认可的好总统。可惜，事实上，民众对竞选人的执政纲领、能力的关心总是浅尝辄止。各种八卦，无论真假总是更加吸引眼球。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整个一年的竞选大戏中到底有多少是和一个总统相关的。当然总统夫人会下厨，总统本人会跑步并没有什么不好，但因此就为总统竞选加分就很没有天理。当然组织控制一支竞选团队的能力也很重要，但正像片子里说的，操控民意和治理国家是不能划上等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