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

昨天晚上跟小爱吃韩国烧烤，一开始的半小时两人都没作声，埋头紧着翻动面前吱吱冒油的烤肉。待我尽了两盘牛舌五花肉，心里胃里都舒泰了，才有说话的心情。因为满桌的牛肉，开始问小爱一万零一遍爱尔兰的农场和他亲戚家的牛们。我对乡村的概念，觉得农场里的人不养些“走地鸡走地鸭“自己受用，简直是暴殄天物，浪费了广阔天地。可是爱尔兰的农夫似乎很一根筋，养了牛卖给奶场或屠场，自己要吃要用的还是上市场买。小爱嘲笑我的农业概念是完全中世纪的。我很不平：小鸡小鸭买几只，家里的孩子可以养着玩当宠物，养大了，一刀杀了吃，大人孩子两全其美。小爱大惊：我不要吃自己的宠物！
于是开始为“什么是宠物“争论。我认为只有猫狗鸟儿才是宠物，金鱼死了我都无动于衷。当然，古怪的宠物现在也流行了，蜥蜴壁虎，还有小鹤养的蛤蟆咕嘟，都是宠物。我以前是铁定要养一只猫一只狗一只鹦鹉的，谁敢动念头吃它们，除非跨过我的死尸。别人的大变色龙和蟒蛇，我看了虽然害怕，却也充分尊重主人家的不同观点，敬而远之，也决想不到吃上去。小鸡小鸭比较特别，它们小的时候可爱，长大了就不可爱了。毛茸茸的小可爱变了扁毛畜牲，咭咭呱呱吵得半死，到处拉屎，不再能抱在怀里，捧在手心，又亲又逗。大鸡大鸭继续养下去，无味之至，不象老猫老狗有老猫老狗的好处。鸡鸭大了不杀来吃干嘛？可是小爱不同意，虽然他也很爱吃鸭子。但是他吃的鸭子是杀好了剥光光我到店里买下他从店里背回来的，跟都柏林大学校园里蹒跚的鸭群或是他 亲手养大（假设情况）是两回事。“吃的鸭子“和pet duck，二者有天渊之别。可是鸭子长大在了家里怎么办呢？他拒绝考虑这个极女人角度的问题。他甚至威胁：“如果你吃了我的鸭子，我就吃了你的猫。“我们在烧烤店里举着翻肉的小铁夹子怒目相向。可如果我的猫吃了鸭子怎么办呢？谅他也只好算了。猫儿一打呼，一揉搓，小爱肯定会化成一滩水。
其实跟很多人比起来，我也算是狷介的。我不要养名狗，我只要有温柔的大眼睛或机灵的小眼睛的狗，抱着很有安全感就好了。别人家的狗我不管，自家的狗可不许人欺负。从前的人在乡下，养狗看家护院，也是杀来吃的。人家一样是从小puppy养起，追逐打闹，有一天胖了，就变狗肉煲。家里的孩子例必也伤心一阵，过后也算了。可是小爱看来，吃自小当宠物养大的鸡鸭甚至狗,无异于海军陆战队的冷酷心理训练，有针对性的专业高效率的把柔情的一面用沙纸打磨掉。小爱作为一个非典型的洋人，认为一切动物都可以杀了吃肉。只是杀了吃肉的和当宠物的，养法不同。杀了吃肉的都该住在农业大棚里，跟干草呆在一块儿，吃了睡睡了吃，最多用刷子刷刷，然后有一天被电死（他不知道别的杀法）。宠物是抱着亲着，提携捧负，跟它说话，给它梳毛，耳鬓厮磨的。北京曾经有人进口圣伯纳当肉用狗，据说瑞士的伯纳爱好者们痛心疾首。他们是心理上就已经把一切圣伯纳当精神宠物了，不管它们是不是按牲畜的方法养的。
早上跟表哥于讨论到这个问题，表哥于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中国人养宠物总养肉少的，太肥的容易引起食欲：比如蛐蛐，比如京吧。于是又试图跟刚睡醒的小爱讨论自己养的鸭子凭什么不能吃。小爱很坚决地说：宠物就是宠物，是倾注没处放的感情的，不管是宠物狗，宠物鸭子，还是宠物牛扒（pet steak). 我会带宠物牛扒去散步， 赶开打这坏主意的狗，给它洗澡，喂它吃饭，训练它上厕所，训练它听命令。比如：坐着！躺下！装死！装成一块牛扒！

装成一块牛扒！

我哥哥小时候在农村时家里养过小鸡, 有只最喜欢的, 成天跟着他后头, 他说什么也不让父母杀来吃, 结果后来被黄鼠狼叼走了, 大哭一场.

原谅我心理阴暗, 看到这个就想起来最近在哪里读到引用醒世因缘传里面描述饥荒时期吃人甚至吃自己孩子的段落, 无情干脆. 吃下去的午饭就开始在胃里闹腾起来.
那才是多久之前的事? 一两百年.

这种问题还是留给学者讨论安全, 或者情侣耍花枪斗嘴用.

Jun,你说的这个就差不多是海军陆战队训练了。
醒世姻缘不是讲谈恋爱的吗？竟然还有这个。 关于吃人和吃孩子的事，还没有那么久以前呢。四五十年以前，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