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

三藩市和Frida Kahlo 和 Diego Rivera 有莫大的关系。我没看过那个著名的电影，但是听说了Frida 一直声称自己是1910年墨西哥解放战争那年出生，让自己能够感觉到解放的理想在自己心中迸发，虽然实际上她出生于 1907 年7月6日。基本只因为听说了这么一点事实，又看了一眼她的一副自画像，黑黑的连心浓眉，和挺明显的上下唇毛发，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比较“作”的某现代画派的画家之一。

她在她的自画像不能说是个美人，但是画像本身有很独特的气质在里面，让人见之难忘，所以三藩现代美术馆组织Frida Kahlo 的画展我还是兴头头地去了。星期六下午，门口排队的人真多。门票也贵。不仅排队买票的人多，一层玻璃窗里的礼品店里更是挤满了买纪念品的人，人手一只印着 Frida 自画像的购物袋。我挺奇怪的三藩热爱美术的人这么多？这个展览从6月14日到9月28日，我以为已经接近尾声不会有多少人呢了。更让人吃惊的是我们只买到傍晚5点半入场的票。我从来不知道美术馆还卖限时票。

美术馆后面人行道上的装饰画：

美术馆背面的橱窗：




门票真贵！买好了票，我先生一边进门一边瞪我，就好像在无声地谴责我又花这么多钱在享乐上。我保持着无辜的面孔回瞪，就好像在申诉这个是生活必需，不是我想花钱，是三藩把价钱定太高。还有好几个小时才能去看 Frida 的展览，我们租了电子讲解先从二层MOMA馆藏现代艺术品看起。SFMOMA 的馆藏现代艺术品就像所有美国城市的 MOMA 收藏一样像个令人昏昏欲睡的僵梦，看得我又困又累，但美术馆里又没有卖咖啡的提神，想不明白为什么不是美术馆给我钱请我，而是我自掏这么贵的腰包来受这个刺激。

第三层的镜头两边的Lee Miller 展览是个意外之喜。听电子讲解很重要，可惜我当时时间来不及只能匆匆看一眼随便听一下。不要错过Lee Miller 的儿子讲解那幅毕加索给她画的肖像。她儿子说那幅画一只挂他家客厅，是他青少年时期的重要恶梦。每当他把女朋友带回家，他女友最后总会问你妈真的长那样？（往下看我们才知道，在她死前，她在她儿子眼中是个肥胖酗酒的抑郁症患者）但是他成年后很多年回头再看，他说他必须承认他妈真的长那样。这幅画很传神。画中人头发是绿的，他说在强烈的阳光下，妈妈的头发的确是泛绿光的。画中人面孔是金黄色的，Lee Miller 本人个性强烈，的确像太阳一样散发光辉。还有画中人的嘴唇，她笑起来嘴的形状的确是那样的。跟这幅肖像画摆在一起的是不少Lee 做模特的原版肖像照片。下面这幅反转底片几乎被丢掉，被发现后效果精彩。
金发美貌模特 Lee Miller: 这幅照片的原版看上去不仅人物周围有一圈深色的线条，线条外围更像在发光。非常精彩。这种洗印技术是Lee Miller 和她后来的师傅情人 Man Ray 一起发明的‘solarization’。

毕加索的抓住人物特征的传神肖像画：

毕加索和丽在毕加索的工作室：这幅画当时是向二战后公众证明毕加索还活着的有力证据。


美貌当然不是丽米勒成为艺术圈中名人的唯一原因。丽米勒开始做模特不久，就很快站到照相机后面开始了摄影的生涯。镜头两边的丽米勒这个展览，把 Lee Miller 生平的重要阶段都有不少代表性的照片和解说。是个非常精致的展览。当然了丽米勒生前并未对自己的经历和照片作任何整理，我们现在所知的一切最初来自她的儿子对母亲自80年代起的推介。所以在展览中的讲解和wiki中的介绍没有任何有冲突的地方。我花了不少精力希望能在网上找那些展览中的代表作，但是网上能找到的太少了，就光说说吧。

丽米勒生于纽约，19岁时被Vogue杂志创始人Condé Nast 在曼哈顿的一辆车前被拦住，Condé 一眼认出这就是他要找的面孔和身材。从此开始了丽米勒的传奇生涯。丽米勒此后两年的当红模特生涯因她的照片被用作女性卫生用品Kotex第一个真人广告所引发的丑闻而结束。（笑嘻嘻按，20年代那是个什么时代啊，拍裸照是艺术，卫生用品广告是丑闻。穿越回去的同学们要小心谨记这一点。）


1929年22岁的她到了巴黎开始正式“拜师”（并做情人）开始了她的摄影师生涯。展览解说和wiki 中都提到这时她的师傅情人Man Ray这个时期的照片很多是丽米勒照的。丽米勒的照片视角清新新奇，她积极参与并被归为超现代主义，但是我觉得她的照片有一种现代女性小品文作家一样的俏皮可爱。很女性。
这幅照片里的木门框玻璃上还有背后街边一排高大树木的反射影子。门里是一只修剪精致的手去扭门上的木把手。这不是一扇普通的门。这是巴黎当时一个昂贵商店的门。玻璃门上近把手处的划痕在这只手来扭门把手之前就存在了，据说是来购物的巴黎阔太太们手上的大钻戒给划的。

© Lee Miller Archives, England. All rights reserved

我最喜欢的是这幅不知年代的小照片。我从来没见过4只耗子在一起过，只觉得可爱。登时想起《Rataouille》，这幅照片也许就是在巴黎？影评就是批评 Rataouille 整个电影毫无生活基础，完全是照抄20年代巴黎情调的一个假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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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 年她离开了男人Ray （这人什么名字，怕别人或者自己不知道自己是男的？）回到纽约跟自己的兄弟一起开摄影室。大萧条期间世道非常差，她坚持开业，没有模特就以自己为模特照了一系列照片。大家非常称道她对待大萧条的坚强和乐观态度，为此她一生中唯一的个人影展在33年开办。
在摄影室为自己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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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貌又有才华的女人不愁出路，1934年她嫁给埃及商人去了埃及。在埃及期间她继续摄影。这些照片并没有专业的定购，但是好像是作为她对埃及的旅行纪录始终零散地发表。在网上找到这一张，空间的肖像，被认为是她最震撼的超现实主义摄影。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她的照片总有一种看女性小品文的感觉。

空间的肖像：


© Lee Miller Archives, England. All rights reserved

不久，1937年她厌倦了沙漠生活，回到巴黎，认识了下一任丈夫 Roland。二战爆发，她跟埃及丈夫分居，并成为 Vogue 正式的战地摄影师。这个时期她的照片仍然保留着她的个人特征的温和娇俏的美感，内容却残酷得令人震惊。

带防毒面罩的年轻摄影师情人David Scherm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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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后带面具穿时装的伦敦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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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军来时服毒自杀的德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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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浮在运河里的死亡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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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丽米勒在希特勒的公寓的浴缸里。他们为了表现这是希特勒的公寓，特地把公寓里希特勒的照片放到了浴缸边上，看照片左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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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un，来看这段引文：

During this time, Miller photographed a child in a Vienna Hospital who was suffering after receiving black market pharmaceuticals. Author Graham Greene was influenced by this photo when he wrote the screenplay "The Third Man".

战后，丽米勒她继续为Vogue杂志做了2年摄影，但是她有了 post-traumatic stress syndrome，她怀孕，和前夫离婚，和后现代画家 Roland 结婚，买下一件农场。这个农场显然成为了众多艺术家朋友常来的聚集地。这期间她照的照片基本限于给来访朋友的肖像摄影。这些照片中这些来访朋友都在笨手笨脚一筹莫展地做农场的日常活计，很显然她要求朋友们都做家务。这些照片网上好像一张也没有。很快她把这些照片全部收到一个盒子里放到阁楼，在生命最后几十年再也没提起过生命中的这一段时间，她酗酒、成为一个厨师。直到她死后，家人为她做葬礼希望能找到一些她儿童时期的照片，想到阁楼上也许会有，找到这箱照片。开始他们完全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他们所认识的丽米勒肥胖、酗酒、患抑郁症，跟照片里的人物生活完全不符。（她丈夫长期有婚外情。）终于她儿子慢慢发掘他母亲的精彩的一生并开始收集纪念她，希望她能重新被大家认识。

大家认为丽米勒这张照片受了马勒这幅草地上的午餐的影响：照片正中是她最后一任丈夫 Roland

© Lee Miller Archives, England. All rights reserved

哈我有次星期四上午去SFMOMA还排队排的一塌糊涂呢. 我猜它的位置比较好, 除了游客, 上班和读书的也许也溜出来看, 或者人家上MOMA本身就是上班和学习.

我叹气说阿大你老欠账也太多了！

我也知道，时间太少了，生命太短了。昨天在Fry's 里看到减价HDDVD：Matrix，才34.99。我先生评价怎么这么便宜？很旧的片子才这样，然后我们俩惊想起Matrix 头一部已经是10年前的电影了。这么有限的时间，你说你要是我，你是继续坐在电脑前面写呢，还是出门玩呢？

看过她的一部传记片，印象很深刻。

忍了半天不敢开口，怕一打岔儿笑嘻嘻就不接着写了。

玩也要玩，写也要写，回头看看，也是重新体验一遍。

我会出去玩儿，但是我不会起一地楼！

起楼也没什么， 问题都是一层楼。。。

只有两个一层楼。剩下的都是高层楼。并且我起的时候都是一心要完成的。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最好了。我自拍肩膀地说。

唉，一层楼我也爱看，您就写吧！

SF的几个展览，颇有些Blockbuster的味道，Kahlo的这个没来得及看呢，最近De Young的Chihuly，Legion of Honor的 Woman Impressionist都是这样，卖限时票的。展期都不太长，到快结束的时候，人可能更多，因为，大家都是拖着拖着，等到最后那个周末，才紧赶慢赶地去看了。人最多的时候，一幅画前面，站不到一分钟就被人流挟带着走过去了。

哇，充满了欲扬先抑的气息～～～

不过sfmoma是有咖啡厅的呀，好像就叫博咖的。

这么明显啊，没有杨朔那么可怕吧？
我不知道有咖啡厅啊。

其实有时侯吧，就是想掏钱受刺激⋯⋯

如果你掏钱，我不介意替你受刺激。

我们急匆匆地走马观花看了丽米勒的展览。我一边疾走往下看，一边听关于前面某一副画的电子讲解。很多细节没有听清。
但是时间已经到了，我们赶紧往4楼走。在3楼楼梯口，看展览的人已经排上了队。等了半天，虽然时间已到，但是队伍分毫不动。我百无聊赖之间，开始制作自己的第一件现代艺术作品：

昨天晚上再精工细作了本人的第二件现代艺术作品：

哟真够现代的我喜欢四张里面右上角那张

谢谢笑嘻嘻，原来是这样。同意，你引用的这些照片都是现实主义，不是抽象主义。

我知道你为啥觉得她的照片感觉女性小品文，她的视角完全女性，对战争有旁观者姿态，注重的不是战争中军人表现出来的攻城略地的英雄精神，而是忧心忡忡在家里听天由命观战的女性看到的战火硝烟，及战后的死亡士兵，浪费的青春。没有战争的glory。她的旅行照片儿貌似在室内或者运输工具中拍的居多，开阔的地面很少，几乎让人感觉不到这是沙漠。应该是当时有钱女性的视角。

小白说的有理。
为什么我觉得LEE MILLER 名字听上去那么熟？困惑。

跟henry miller有啥关系没？

真精彩.

根据我这几天的阅读，Lee Miller 貌似跟 Henry Miller 没有关系。Lee Miller 父亲是个工程师，喜欢摄影，Lee Miller 小时候就教给她不少摄影知识，并拍摄了不少十几岁时 Lee Miller 的裸体照。她有两个兄弟一个跟她一起开摄影室，另一个是飞行员，好像是参加过空军，后来成为试飞员。试飞员很牛吧？我听着很仰慕。

小白说的有理，但还有一点。我开始觉得她是小品文是因为在战前她的照片四平八稳，都是生活的小情趣，没有强烈的情绪或者冲动。战时的照片要有力量得多，在她的镜头里我们可以想象到战争时普通人生活在恐怖和时时令人作呕的生活之中，我们甚至知道战后她在战争中因做战时记者看到了太多的惨状（，她在诺曼底登陆后一个月就去了诺曼底去拍照），她得了抑郁症。可见她当时受了很大的精神冲击。但是她拍的这些战争照片仍然是四平八稳的，无论内容多恐怖，构图仍然讲究和谐和美感，没有强烈的情绪冲突表达出来。老派人讲究含蓄？

战争真的很惨。

我觉得她没有强烈的情绪冲突，她的视角很简单，战争残酷浪费而无意义。看她那两张死亡的士兵，给人最大的观感是这么年轻这么美，多么可惜。

Her photos are not "small", but intimate. As a woman she was not impressed by the glory and heroism and excitement of war (not "soldiers rushing up the beach, full of action and adrenaline"). Her point of view was firmly subjective (consciously seen through her own eyes, not God's eye) and humane (ie, looking at individual humans, not explosions). The emotions are clear and raw and specific ("I'm looking at YOU, an individual, not a massive number of ants."). As a woman, she was not afraid of telling the audience that when she took the photos she felt heartbreak and a direct sympathy with the subjects.

有道理。

除了saveas同学，怎么没有人觉得我的现代艺术作品值得提一句？

我觉得还成。

看不懂哎。

不错的开端……会继续深造下去嘛？

我创作的起因是恶搞。 Jun 难道你见过看得懂的现代艺术？火星同学，当我下次又花钱去找刺激看现代艺术展的时候，说不定又会起心创作。

Jun 难道你见过看得懂的现代艺术？

见过啊，就是屋子中间放了个竖起来的塑料那话儿，或者纸上画的一个又一个的女性那地方（还是在DC 的现代艺术馆看的）。。。

没有讲解给你罗罗嗦嗦讲一大堆文不及意的说明？

讲解大概会绕着走，不然简直是和自己过不去。

可是我租了讲解，现代艺术馆馆藏+ Lee Miller + Frida 一起的。不听好像怪亏的。不拼命听懂理解好像显得我装模做样。

去马德里之前一个同事拼命推荐我去看现代艺术馆，结果发现西班牙的现代艺术比在其他地方见过的更难懂，更不知所云。特地租了个解说录音，结果，里面人说的话在字面上我都懂，跟作品对照起来，还是不懂。

你的出发点就不对。为什么要看懂？看一眼，觉得有意思，就多看一眼。觉得没意思，就接着看下一个。跟作者有共鸣再花点时间了解对方也不迟。没共鸣就算了.

我迫不及待的跳进来附和小K，我从来不租讲解的……去博物馆就是去玩，不想像上课那样。

这话说得的确很让我开窍，又省时又有效。但我老怕有什么热闹让我错过了。

笑嘻嘻 wrote:
除了saveas同学，怎么没有人觉得我的现代艺术作品值得提一句？

挺像的：-）

Jun wrote:

Jun 难道你见过看得懂的现代艺术？

。。。或者纸上画的一个又一个的女性那地方（还是在DC 的现代艺术馆看的）。。。

这说的是Georgia O'keffe吗？ 我看她那些花之外的画，倒是很喜欢。　

No, it was a pencil drawing or some kind etching. This was several years ago. Don't remember the artist.

Knowing wrote:小白说的有理。
为什么我觉得LEE MILLER 名字听上去那么熟？困惑。

我也觉得耳熟，前一段读Peggy Guggenheium的自传里，好像他们都在同一段时间在巴黎混。

不过再想想，耳熟可能是联想到Jackson Pollock的老婆，Lee Krasner。

一般来讲，我也能做的东西，我就不觉得那是艺术……

putaopi wrote:

Knowing wrote:小白说的有理。
为什么我觉得LEE MILLER 名字听上去那么熟？困惑。

我也觉得耳熟，前一段读Peggy Guggenheium的自传里，好像他们都在同一段时间在巴黎混。

不过再想想，耳熟可能是联想到Jackson Pollock的老婆，Lee Krasner。

嘻嘻，说起来，前一阵我看过lee krasner 的画展。满有趣的。也是满纸乱泼的风格，但是就比较女性化，我看着就觉的好看。

对了，我特别选择上面的贴的照片和画像，除了丽米勒穿埃及衣服手持相机的照片，其他的原件现在都在SFMOMA展出。

我们急匆匆地走马观花看了丽米勒的展览。我一边疾走往下看，一边听关于前面某一副画的电子讲解。很多细节没有听清。
但是时间已经到了，我们赶紧往4楼走。在3楼楼梯口，看展览的人已经排上了队。等了半天，虽然时间已到，但是队伍分毫不动。我百无聊赖之间，开始制作自己的第一件现代艺术作品。（见上图）MOMA 里人真多，年轻的艺术帅哥也不少，我前面的队伍里有一个披着为梳理的金棕色长发，穿深棕色只到腰际的紧身小T恤，白色棉布多层小荷叶边到脚面的长裙的crossdresser。

二楼的现代美术馆馆藏展览中有一幅画值得一提。Diego Rivera 的 The Flower Carrier。这幅画是1935 三藩市兴建美术馆 （San Francisco Museum of Art）时，Albert M. Bender 对 Diego Rivera 说三藩要建美术馆，你送一幅画来支持吧？Diego Rivera 就画了这幅 The flower carrier。当时 Diego Rivera 已经是美洲最著名的画家，这幅画可算得上MOMA的镇馆之宝。到 1975 年，三藩美术馆才改名叫三藩现代美术馆。1930 年代的三藩，淘金热已经成为历史，1906年的大地震也过去了几十年，城市已经很有规模，39年就要举办世博会。正是城市的繁荣初始时代。
Diego Rivera 的 The Flower Carrier

30 年代的三藩市：

Picture postcard promoting the Palace Hotel as a convenient place to stay for visitors to the
1939 Golden Gate International Exposition on Treasure Island in San Francisco Bay.


金门世博会时，正是 Diego Rivera 名声如日中天的时候，他参与了世博会的"Art in Action Project" 。并且说"My mural which I am painting now -- it is about the marriage of the artistic expression of the North and of the South on this continent, that is all. I believe in order to make an American art, a real American art, this will be necessary, this blending of the art of the Indian, the Mexican, the Eskimo, with this kind of urge which makes the machine, the invention in the material side of life, which is also an artistic urge, the same urge primarily but in a different form of expression." 看，那时候美洲大陆的人们焦急地希望能被世界所认识认同，正像今天的中国。

终于大家开始缓缓地往前移，再次检票，终于进入了一个小小的展厅。展厅里挤满了人。大家簇拥着排成粗大的队伍慢慢在画前移动，其拥挤程度勘比当年北京的第一次罗丹艺术展。我怀着不耐烦的心情跟着大部队走，第一幅画就抓住了我。
Frida Kahlo. Luther Burbank. 1931. Oil on Masonite. 88 x 62 cm. Dolores Olmedo Foundation, Mexico City, Mexico.

Frida 通常被认为是超现实主义，但她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她说“Really I do not know whether my paintings are surrealist or not, but I do know that they are the frankest expression of myself.” 从这幅画双方面的意见都得以完美体现。事实上，Frida 的每幅画都是双方意见的完美体现。这幅画从现代美术的观点看的确是超现实主义，人像是在幻境中无声地表达自身的状态和感情。但是站在Frida 本人的角度，这些画跟现代美术关系非常小。她的画从墨西哥民俗画中汲取了最多的养分。她的大量的自画像甚至就是像民俗画一样画在金属箔片上（Oil on metal）。在 Luther Burbank 里，持现代美术观点可以觉得人与植物合二为一是一种超现实的幻想，但是在墨西哥的民俗中，生者是死者的生命的延续，生命如果树般周而复始却是墨西哥文化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在南部墨西哥，鬼节是每年一度持续时间长的盛大庆典。Frida 的确只是直白地把人们信仰的和她自己感觉到的明白地表达在画板上。

打动我的不单是画的内容。 Frida 的每幅画都精致美丽，笔触细腻，用色优美和谐。并且很多精致的颜色细节上有金属的质感的脆弱闪光。只看到一半展览我就已经决心要去礼品商店里买一本她的画册，并且也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人已经挤在里面买。可惜的是我大概看了一下所有的印刷画册，又上网看，没有任何印刷品和网上图片能够表现她的画的精致美丽。也许是因为她使用的民俗画方式在金属上作画？在这点上我一定得站在画家本人这边。没有任何一个超现实主义画家在细节和质感上有这么精致的笔触。每一幅画都花了大量的心血精心完成，都是精品。


Frida 6 岁时患小儿麻痹，从此右腿比左腿细，成年后她长期穿长裙来掩饰。同时后人推测她同时患有先天性脊柱裂（spina bifida）。18岁时她做的bus 发生车祸，她几乎全身撞碎。虽然最终她能够行走，但是她终身在医院中进进出出，不时需要长期卧床，无法生育，一生做了35次手术。很少能有人比她更了解肉体和精神上的痛苦终身伴随是什么滋味。她说："I paint self-portraits because I am so often alone, because I am the person I know best."

这就是我站在三藩MOMA三楼的小展厅里感觉非常震撼的原因。Frida 的画尺寸大，画工精细，颜色协调艳丽，满墙展示的是内心创痛。在大家排队簇拥着往前挤的小展厅里，都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画家通过画笔的内心独白。她毫不羞涩地、坦诚地表达自己对 Diego 的爱，因 Diego 的背叛而受的伤害，最终仍然是对 Diego 的爱。她所用的表达方式是如此直接，有着民俗画的原始的强大力量，即便是在这么挤的人群里也毫不妨碍她的画能够给人以孤独、远离人群的震撼。

这也更对比了丽米勒的，我形容的“小品文”的感觉。丽米勒的作品里没有个人情绪，虽然丽米勒的个人遭遇并不能说是更好。她7岁遭强暴，之后多年做心理辅导。也许每一个艺术家都有着不安焦灼的灵魂，Frida 把这个灵魂用非常独特的方式清晰地画给你看，不需要更多解释，让看到画的人自然产生了解画家的渴望。丽米勒的作品需要跟个人传记一起看才会产生引人入胜的感觉。这个是天才跟非天才的区别。

我就是看了 Frida 的画之后，开始看关于她人的资料。网上有很多她写给朋友的信里的断句。她的画都是内心独白式的，我忍不住把这些断句跟画放在一起。这些画的原件都是当时在 SFMOMA 展出的。


The Broken Column (La columna rota), 1944
Oil on Masonite; 15-11/16 x 12-1/16 inches
Collection Museo Dolores Olmedo, Xochimilco, Mexico City
© 2008 Banco de México, Trustee of the Diego Rivera & Frida Kahlo Museums Trust. Av. Cinco de Mayo No. 2, Col. Centro, Del. Cuauhtémoc 06059, México, D.F.

这幅比较知名：

1932 Henry Ford Hospital, aka The Flying Bed



"I am not sick. I am broken. But I am happy as long as I can paint."




但她的生命里并不是完全被疼痛占据。少年时代她喜欢穿男装。在一家子姊妹的照片中一身男装的英俊少年就是她。她3岁时墨西哥解放战争爆发，后来她声称自己是1910出生，希望大家能把她和墨西哥解放战争直接联想起来。她一生都是共产主义者。这也是她和她丈夫墨西哥著名壁画家 Diego Rivera 共识的一点。

讲 Frida 而不提 Diego Rivera 无法把故事说完整。

Diego Rivera 生于1886年12月8日。上个世纪整个20年代，30多岁的 Diego 找到了自己风格的，并且建立了国际名声。30 年代时他被认为是整个美洲最伟大的画家。当时的美洲在欧洲人眼里大概离文明离得很远。Diego 致力于让世界认识真实的美洲，并且热衷于共产主义运动。Diego 跟 Frida 认识的时候正是他声名的高峰。Frida 是主动求教的艺术学生，历来有不遵守一夫一妻制度情妇不断的 Diego 尚还在第一次婚姻中。1929年22岁的 Frida 不顾母亲的反对和42岁的 Diego 结婚。

Frida 和 Diego 的结婚照。

Frida 和 Diego 的婚事遭到 Frida 母亲的反对。Frida 的父亲描述 Diego 和 Frida 之间的外形差别是大象和鸽子。这是 Frida 画的两个人合影。在画中两个人像的大小差别不单表达了他们的体型上的差异，也象征了他们两个人在这个婚姻中的主从地位。在 Frida 的所有自画像中她把自己描绘成不对称的连心眉，清晰的上唇毛发，有点男性化的面孔，事实上从照片上看，包括博物馆的讲解pda上的一段她生前的录像上看，她明明是个美女。我想这大概是她在自己眼中从来不够美。她没有一个美女应有的自信，虽然在三藩的友人中她一直是大家口中 "Diego 的小漂亮妻子"。

Frieda and Diego Rivera, 1931
Oil on canvas; 39-3/8 x 31 inches
Collection San Francisco Museum of Modern Art, Albert M. Bender Collection, Gift of Albert M. Bender
© 2008 Banco de México, Trustee of the Diego Rivera & Frida Kahlo Museums Trust. Av. Cinco de Mayo No. 2, Col. Centro, Del. Cuauhtémoc 06059, México, D.F.

30 年代 Diego 经常受邀到美国大城市画壁画。这次SFMOMA 展出了不少 Diego 在三藩做画期间，diego 和 Frida 跟朋友们在三藩的合影。三藩/湾区一共藏有4幅 Diego 的壁画，但我查了半天好像只有两幅对公众开放。一个是在 Art Institute of San Francisco，另一幅在San Francisco City College。这一副是在1939年，Diego 为在金银岛的三藩世博会画的。画中特地画有 Frida 穿着招牌墨西哥传统服装。上面那段引文"My mural which I am painting now -- it is about the marriage of the artistic expression of the North and of the South on this continent, that is all. I believe in order to make an American art, a real American art, this will be necessary, this blending of the art of the Indian, the Mexican, the Eskimo, with this kind of urge which makes the machine, the invention in the material side of life, which is also an artistic urge, the same urge primarily but in a different form of expression." 正是说的这幅画。

Frida 成年后一直喜欢穿墨西哥传统服饰露面，她不仅在共产主义信仰上和 Diego 一致，在 Diego 对世界宣扬美洲文化的时候，Frida 的理想比较小，她坚持自己的墨西哥根。我从看淘金时代的通俗小说得来的印象当时的三藩对意大利和墨西哥这些黑发白人都很歧视，意大利再认为自己比墨西哥人高一等。

Diego 的画独具风格，气势恢弘，是非常难得的视角针对工业革命中的普通人的绘画作品，的确不付盛名。有意思的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出 Diego 和 Frida 夫妇俩都非常有天份，但是他们俩人的画风完全不互相影响，基本在两个极端上。博物馆的介绍中讲 Diego 很早看出 Frida 的才华，但是他只是在一旁旁观，从不发表意见。这跟其他一些作品让后人分不清作者是谁的艺术情侣们非常不同。这点上我很佩服这对夫妻，在同一个事业领域里，他们两个人都是自由的。

Frida 非常不喜欢纽约，在纽约的时候一直想念墨西哥。本次展览也有画为证。我猜她并不那么喜欢美国。不过三藩对她有特殊意义，后面还会讲到。因为她的身体问题，她经常长期卧床，Diego 全世界跑画壁画她不能全部跟随。在 Diego 筹备三藩世博会期间，Diego 写信敦促 Frida 到美国就医，再次接受他新认识的医生的手术治疗。

My Dress Hangs Here, 1933

更多关于 Diego Rivera的信息就不再这个帖子里写了。

My Nurse and I or Me Suckling (1937)

"The only thing I know is that I paint because I need to, and I paint whatever passes through my head without any other consideration."



1935 A Few Small Nips, aka A Few Little Slashes with a Dagger
这幅画是1935年当Frida 得知 Deigo 和自己的妹妹凯瑟琳有外遇时画的画。取材当时墨西哥的一个案件。一个男人刺死了自己不贞的女友，在审判中他说我只是给了她 A Few Small Nips。这也是上面鸽子衔着的条幅上写的字。


© 2007 Banco de México Diego Rivera & Frida Kahlo Museums Trust
Frida Kahlo (Mexican, 1907-1954). The Suicide of Dorothy Hale, 1939. Oil on Masonite. 23 13/16 x 19 1/8 in. (60.4 x 48.6 cm). Gift of an anonymous donor. Collection of Phoenix Art Museum.


"They thought I was a Surrealist, but I wasn't. I never painted dreams. I painted my own reality."
这种血淋淋的真实真可怕。1939 年 Frida 终于无法忍受痛苦，向 Diego 提出离婚。离婚后，她画了这幅两个Frida。

© 2007 Banco de México Diego Rivera & Frida Kahlo Museums Trust
Frida Kahlo (Mexican, 1907-1954). The Two Fridas, 1939. Oil on canvas. 68 5/16 x 68 1/8 in. (173.5 x 173 cm). Collection Museo de Arte Moderno, Consejo Nacional para la Cultura y las Artes–Instituto Nacional de Bellas Artes, Mexico City.


这幅画的尺寸大过真人，占满一面墙。越大越精美的原画，我在看到网上的图片的时候就越遗憾。原画非常美丽寂寞。Frida 的最大痛苦大概都是关于 Diego 的不贞的。下面的照片在博物馆讲解的pda 中有。从照片看这幅画在基本画好的时候左边人像仍然没有手上的剪刀和剪断的血管。这些包括裙子上的血迹都是最后加的。

"I think that little by little I'll be able to solve my problems and survive." Frida Kahlo, Letter to Nickolas Muray, 12-18-1939

1940 年，Frida 和 Diego 在三藩市复婚。这次的展览里还有他们俩在三藩市政府的结婚证书和当时坐着签字的黑白照片。结婚证书崭新挺括，描花镶银，完全不像是多年前的旧物。

同年，Frida 创作了这幅自画像。这幅画像是我最喜欢的Frida的一张画。画面层次丰富细腻，有后印象派的空灵幻想。Frida 头发上的金属蝴蝶卡子半透明有金属质感，小猴子毛茸茸神态可掬自顾自在玩Frida 脖子上的荆棘。这幅画里有众多墨西哥民俗中有寓意的事物，包括小猴子，但是同时小猴子和黑猫又的确是 Frida 和 Diego 养的宠物。他们的有些照片就有这些小宠物的合影。画中 Frida 脖子上戴着荆棘项链，这是墨西哥宗教画中耶稣的形象，共同的宠物小猴子无恶意地玩荆棘项链，引起 Frida 的流血。荆棘项链上的知更鸟在墨西哥是爱情的象征。
"Since my subjects have always been my sensations, my states of mind and the profound reactions that life has been producing in me, I have frequently objectified all this in figures of myself, which were the most sincere and real thing that I could do in order to express what I felt inside and outside of myself."

© 2007 Banco de México Diego Rivera & Frida Kahlo Museums Trust
Frida Kahlo (Mexican, 1907-1954). Self-Portrait with Thorn Necklace and Hummingbird, 1940. Oil on canvas. 24 1/2 x 19 in. (62.2 x 48.3 cm). Nickolas Muray Collection, Harry Ransom Humanities Research Center, The University of Texas at Austin.


复婚后，Frida 与 Diego 的老朋友法国革命家产生婚外情。此后 Frida 从这些婚外情中找到婚姻的平衡点。这是博物馆的讲解。本次展览中还有一封Frida 去 Diego 的工作室去看他，临走在一个信封的背面手书书信一封。潦草的西班牙文年代久远已经模糊了。边上有博物馆的英文翻译。信里的字句充满了热爱。信的最后有一个巨大的清楚地口红印。网上另有中说法是他们俩从一开始就都保持多角的性关系。并有说法 Frida 是双性恋者。1954 年Frida 去世。有传闻说在 Frida 的葬礼上 Diego 吞下部分 Frida 的骨灰。次年，Diego 再婚。

"I have suffered two grave accidents in my life, one in which a streetcar knocked me down.. The other accident is Diego."



完

这么多细节，笑嘻嘻怎么记得住？我要是旅游，除非像小学生作笔记――就算是拍照片，过一段再写，细节也只能胡编乱造。

不过三藩那张照……和现在没甚区别么？

每个人记忆的侧重点不同而已。

其实我更加喜欢迭哥的画儿，这两口子里。Frida太看她自己内心了。－－－只见过照片儿，没见过真迹的人说。

你这句短话里囊括了诸多非常重要的重点：“迭哥的画儿”， “Frida 看她自己内心”， “真迹”。我正是要重点写这些。只是这些天都浪费在失败的穿珠子工程中了。

Frida毕竟是身残志坚，不像Diego那么能折腾。这个“看她自己的内心”， 也是身体条件所限。

Diego给我的感觉，有点儿像达利。画是画的好，他们的showmanship也是名声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