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人
Posted: 2012-05-08 9:54
话说我们系，其实不是我们系，是俩系合并了之后的我们系，有个东欧女子，她个子很高，人很瘦，走起路来晃晃的，胳膊往后中摆的幅度很大，一脑袋灰白头发，常年穿黑灰色牛仔裤灰不噜吐没有颜色的衣服，其实挺像灰鹤的，那个形象。
昨天下午我跑完步回来实验室，看见她在跟我老板说话。我赶紧溜进我的阴暗角落照料一下儿我得脑片儿。我最近开始做一个新实验，不戳细胞，改戳脑片儿，纪录所谓场电位。以前好姐妹拿手活计，现在希腊薄厚每天在做得实验，结果他一会儿嫌弃水不好，要去买专门水做实验；一会儿嫌弃麻醉剂有问题，要去专门订购一停产了的有肝毒的；一边儿还假行家的说我戳细胞切出来脑片儿找来找去总能找到活细胞，那意思是我做得实验脑片儿好切。我都懒得理他，也就没跟他说其实是他手艺潮，想当初我做这个实验的时候，人家中西部孩子分出来的老鼠脑子，冰上放俩小时，我拿来切切照样儿该有啥反应有啥反应。总之我看看我老人家切得脑片儿老老实实的在我跑步得这一个多钟头的样子稳定的放电，就松了口气，去老板处露脸汇报工作表白他休假的那个星期，我还是勤恳干活了的。结果我刚一冒头被老板看见，老板马上招呼我说：快过来，我们需要你。我们是老板和该东欧女， 他们找我啥事儿捏？唉，当然是纸工。原来东欧女拿到了老年痴呆基金会的一个基金，但是该基金会不让研究员用这个钱给自己发工资，所以她就过来找我老板来她的钱发我们实验室某人工资，然后我老板的钱发她的工资。啰嗦半天，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扯到她被德国踢出国籍，我好奇问她有没有被欧洲踢出来，答曰现在还没有，然后她很遗憾的说其实她不很介意被德国踢出来，但是欧洲.....
今天早晨查email，发现她发了一个给我，我看了半天，有用信息还是昨天那些，除了一个更正说原来她的钱走的是州政府不是研究基金会。我心里各硬一下儿，这说明有更多得纸工要做，而且现在管得严了，从联邦基金转帐去州政府基金基本上来讲被禁止了。且州政府管得严，州政府办公室的那些人管得还宽，早俩月，还有本系一教授要拿他的州钱买电脑，被州办公室的人断然打回来，找我老板来要我老板帮他买电脑，他拿他的钱给我们买药啥的，这个就被系办公室主任推到系里男秘书脑袋上了。男秘书一脸难色，说，哎，你先等等，我跟州办公室的人工作关系不错，看看能不能跟她们好好说说。我当然没有意见，然后一来二去，他就把那个教授得电脑用州钱买了。这个故事再次教育我们，县官不如现管，跟啥样儿的鸟人都得维持良好的工作关系，尤其是管钱的人。不过反正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我且放在脑后。接着就开始干活。
干活无非是配溶液，配好溶液把管子啥的搭好了，万事具备，我就去拿老鼠了。走到楼道口儿，想起来没有拿老鼠房的钥匙，赶紧扭头回去拿 －－－ 俄罗斯实验员正在跟他的现老婆进行skype对话，看我胳肢窝力夹着老鼠笼子过来，知情识趣的忙把钥匙递了过来 。我们的老鼠从本层往上搬了三层，换到了新房，室温湿度控制在相当精确的范围之内，我跑步时候时常碰见的那个动物房的管理人员说：温度变化范围不超过两度，那也太搞笑了，它们没有笼养的时候能应付两度的温度变化的！总而言之，本来动物房就相当远，外加需要上楼，万一到了楼上门锁着－－－且基本每次我忘带钥匙的时候它都锁着，就亏大发了。这一周折，我上到动物房楼层就碰见了东欧女，跟管小老鼠的人讲话。我跟她招呼一下儿，就进我们的房间－－－果然锁着，自拍肩膀，挑了只老鼠出来，看看我们的老鼠们的状况，发现希腊薄厚去年12月订的几只老鼠还在那儿长肉，今年情人节到的一批老鼠一只都没动，大怒，回头就跟实验室台湾孩子说下次再给他订老鼠的时候，先砍一半儿再说别的----话说我们虽然不缺钱花，但是钱也不是这么打水漂儿玩儿的。
出来一头撞上这个东欧女，乃就这个工资问题继续讨论。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就是她给我们钱，我们给她钱的事情，具体数字她还不知道。老年痴呆基金她又不想全花掉，要留点儿买公司不卖信用卡的；我跟她讲从州钱发工资比较麻烦，牵扯的纸工很多。她赶紧表白说去年她也这么干了一下儿，今年那个不成了－－－我猜是谁的基金断档了－－－但是去年她就签了个字儿而已，具体纸工都是我们系秘书长做的。我心说肯定不是秘书长亲自干的，不是系里男秘书就是女秘书。我们系秘书长就管咋呼和派活儿。说起来本系秘书长，她还真能生事。荷兰小娘不是研究生毕业了，要改为我们老板做薄厚，跑来问我说啥程序。我说你去找系里女秘书或者秘书长要一个新雇员包裹。结果她就去找了秘书长，回来以后跟我说秘书长说啥啥。我听着就不对，乃指点她去马路对面儿的研究基金会办公室问。问回来以后的结果是要是她满足若干条件，就不用做新雇员那些纸工了。接着她又问我说她的工资多少，我心说这事儿怎么能问我？乃指点她去找老板谈。老板谈下来说是NIH标准，她又问我该按NIH第几年薄厚的标准？我心说：真敢开牙啊！乃告诉她说应该是0到1年的。她说：是，我跟秘书长说了，秘书长说这个可不对，不应该这样！我乃问荷兰小娘，说你有几个PhD学位？答曰就这一个。我说：哎，那这就是你第一个薄厚，所以你是0到1年。她遂无话。又过两天，老板出去开会还是干嘛去了，一早她拿出一沓子纸过来说：我需要你签字。我说好啊！还以为她要买啥东西。结果拿来一看，一沓子雇人表格。我都晕了，心说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吧！赶紧就往后潲，说：我能签很多东西，但是这个是不行的，你得等老板。荷兰小娘表示很不爽，过了半天忽然问我说系秘书长能不能签我们老板的纸工，表示系秘书长很乐意代替老板签字。我当即心里又倒了，心说这人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跟荷兰小娘解释说：不行，得跟研究基金会交张表格，老板同意她签我们的基金，才成。荷兰小娘失望而去。我都起心跟系秘书长谈心，请她别拿别人的钱许这许那的当好人了。当然我咬着舌头终于还是忍住了。
所以今天听东欧女信心满满说去年都是秘书长管的，最后只需要她签个字儿就好了。忍不住表了一下儿疑惑，然后我们两个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一会儿。也不知咋的，又回到了她需要留点儿钱买药的事儿上，说有些老年痴呆药公司不让她用信用卡买。我忍不住好奇，问她说老年痴呆老鼠跟一般就是老了脑子坏掉了的老鼠有啥区别么？她想了想，说：病理上（就是切脑片儿染细胞看）来讲区别还满大；但是生理上来讲，其实最后结果都一样。这个就是终点相同，走的是哪条路有关系么？这个哲学问题。我又问她说小老鼠多大算老？一年？她摇头说：不是。一般拿来做老年痴呆的老鼠都是一年半到两年半的鼠龄。我说：啊。然后她就说：老鼠很贵啊，尤其是老老鼠，外加我的老鼠都是基因变异过的。一只得有几百刀呢。－－－这个倒是真的，现在养老鼠比养薄厚还贵
。我们站在楼梯间儿说了半天，终于挪到了她那层楼，又说了几句，她忽然觉得要到我们这层楼来干点儿啥。我们乃一路说些闲话，比如说德国妞儿回到她的父亲国工作，啥啥。终于到了我们实验室楼道口，她絮絮叨叨说到了她不得不一直自降工资－－－我心里啊的一声，说怪不得她今天早晨发来email里工资数字很低，我还惊了一下儿她的劳力便宜，但是她有一间大实验室，有很多老鼠，很值钱的电脑，她是一独立的研究人员。我赶紧说：啊，那是最重要的事情！然后说：你知道你应该干啥？你应该骗两个研究生过来给你干活儿，你知道头两年研究生是免费的！她马上点头，然后摇头，说：那太花时间了。接下来跟我解释说她有过几个很好的学生，但是训练出来太花时间了。现在她太忙了，又要干这个，又要干那个，还不得不放弃了一个公寓（她租还是有两个公寓，在曼哈屯！），可是她现在有这些那些和独立工作，她对她的生活非常满意，拿什么都不换！且她现在最重要是得写论文发表，她手头的实验结果太多了！她实在是太忙了，完全没有时间来照料训练一个研究生。我一脸礼貌友善的微笑，眼睛瞄着墙上的钟，眼见着这点儿说不出啥花儿来的P事儿就已经说了大半个钟头儿了，心里忍不住暗暗的建议道：没准或许你可以少说几句话？
THE END
昨天下午我跑完步回来实验室，看见她在跟我老板说话。我赶紧溜进我的阴暗角落照料一下儿我得脑片儿。我最近开始做一个新实验，不戳细胞，改戳脑片儿，纪录所谓场电位。以前好姐妹拿手活计，现在希腊薄厚每天在做得实验，结果他一会儿嫌弃水不好，要去买专门水做实验；一会儿嫌弃麻醉剂有问题，要去专门订购一停产了的有肝毒的；一边儿还假行家的说我戳细胞切出来脑片儿找来找去总能找到活细胞，那意思是我做得实验脑片儿好切。我都懒得理他，也就没跟他说其实是他手艺潮，想当初我做这个实验的时候，人家中西部孩子分出来的老鼠脑子，冰上放俩小时，我拿来切切照样儿该有啥反应有啥反应。总之我看看我老人家切得脑片儿老老实实的在我跑步得这一个多钟头的样子稳定的放电，就松了口气，去老板处露脸汇报工作表白他休假的那个星期，我还是勤恳干活了的。结果我刚一冒头被老板看见，老板马上招呼我说：快过来，我们需要你。我们是老板和该东欧女， 他们找我啥事儿捏？唉，当然是纸工。原来东欧女拿到了老年痴呆基金会的一个基金，但是该基金会不让研究员用这个钱给自己发工资，所以她就过来找我老板来她的钱发我们实验室某人工资，然后我老板的钱发她的工资。啰嗦半天，后来也不知道怎么扯到她被德国踢出国籍，我好奇问她有没有被欧洲踢出来，答曰现在还没有，然后她很遗憾的说其实她不很介意被德国踢出来，但是欧洲.....
今天早晨查email，发现她发了一个给我，我看了半天，有用信息还是昨天那些，除了一个更正说原来她的钱走的是州政府不是研究基金会。我心里各硬一下儿，这说明有更多得纸工要做，而且现在管得严了，从联邦基金转帐去州政府基金基本上来讲被禁止了。且州政府管得严，州政府办公室的那些人管得还宽，早俩月，还有本系一教授要拿他的州钱买电脑，被州办公室的人断然打回来，找我老板来要我老板帮他买电脑，他拿他的钱给我们买药啥的，这个就被系办公室主任推到系里男秘书脑袋上了。男秘书一脸难色，说，哎，你先等等，我跟州办公室的人工作关系不错，看看能不能跟她们好好说说。我当然没有意见，然后一来二去，他就把那个教授得电脑用州钱买了。这个故事再次教育我们，县官不如现管，跟啥样儿的鸟人都得维持良好的工作关系，尤其是管钱的人。不过反正这事儿也不急在一时，我且放在脑后。接着就开始干活。
干活无非是配溶液，配好溶液把管子啥的搭好了，万事具备，我就去拿老鼠了。走到楼道口儿，想起来没有拿老鼠房的钥匙，赶紧扭头回去拿 －－－ 俄罗斯实验员正在跟他的现老婆进行skype对话，看我胳肢窝力夹着老鼠笼子过来，知情识趣的忙把钥匙递了过来
。我们的老鼠从本层往上搬了三层，换到了新房，室温湿度控制在相当精确的范围之内，我跑步时候时常碰见的那个动物房的管理人员说：温度变化范围不超过两度，那也太搞笑了，它们没有笼养的时候能应付两度的温度变化的！总而言之，本来动物房就相当远，外加需要上楼，万一到了楼上门锁着－－－且基本每次我忘带钥匙的时候它都锁着，就亏大发了。这一周折，我上到动物房楼层就碰见了东欧女，跟管小老鼠的人讲话。我跟她招呼一下儿，就进我们的房间－－－果然锁着，自拍肩膀，挑了只老鼠出来，看看我们的老鼠们的状况，发现希腊薄厚去年12月订的几只老鼠还在那儿长肉，今年情人节到的一批老鼠一只都没动，大怒，回头就跟实验室台湾孩子说下次再给他订老鼠的时候，先砍一半儿再说别的----话说我们虽然不缺钱花，但是钱也不是这么打水漂儿玩儿的。出来一头撞上这个东欧女，乃就这个工资问题继续讨论。其实也没啥好说的，就是她给我们钱，我们给她钱的事情，具体数字她还不知道。老年痴呆基金她又不想全花掉，要留点儿买公司不卖信用卡的；我跟她讲从州钱发工资比较麻烦，牵扯的纸工很多。她赶紧表白说去年她也这么干了一下儿，今年那个不成了－－－我猜是谁的基金断档了－－－但是去年她就签了个字儿而已，具体纸工都是我们系秘书长做的。我心说肯定不是秘书长亲自干的，不是系里男秘书就是女秘书。我们系秘书长就管咋呼和派活儿。说起来本系秘书长，她还真能生事。荷兰小娘不是研究生毕业了，要改为我们老板做薄厚，跑来问我说啥程序。我说你去找系里女秘书或者秘书长要一个新雇员包裹。结果她就去找了秘书长，回来以后跟我说秘书长说啥啥。我听着就不对，乃指点她去马路对面儿的研究基金会办公室问。问回来以后的结果是要是她满足若干条件，就不用做新雇员那些纸工了。接着她又问我说她的工资多少，我心说这事儿怎么能问我？乃指点她去找老板谈。老板谈下来说是NIH标准，她又问我该按NIH第几年薄厚的标准？我心说：真敢开牙啊！乃告诉她说应该是0到1年的。她说：是，我跟秘书长说了，秘书长说这个可不对，不应该这样！我乃问荷兰小娘，说你有几个PhD学位？答曰就这一个。我说：哎，那这就是你第一个薄厚，所以你是0到1年。她遂无话。又过两天，老板出去开会还是干嘛去了，一早她拿出一沓子纸过来说：我需要你签字。我说好啊！还以为她要买啥东西。结果拿来一看，一沓子雇人表格。我都晕了，心说您也太看得起我了吧！赶紧就往后潲，说：我能签很多东西，但是这个是不行的，你得等老板。荷兰小娘表示很不爽，过了半天忽然问我说系秘书长能不能签我们老板的纸工，表示系秘书长很乐意代替老板签字。我当即心里又倒了，心说这人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啊！跟荷兰小娘解释说：不行，得跟研究基金会交张表格，老板同意她签我们的基金，才成。荷兰小娘失望而去。我都起心跟系秘书长谈心，请她别拿别人的钱许这许那的当好人了。当然我咬着舌头终于还是忍住了。
所以今天听东欧女信心满满说去年都是秘书长管的，最后只需要她签个字儿就好了。忍不住表了一下儿疑惑，然后我们两个就这个问题讨论了一会儿。也不知咋的，又回到了她需要留点儿钱买药的事儿上，说有些老年痴呆药公司不让她用信用卡买。我忍不住好奇，问她说老年痴呆老鼠跟一般就是老了脑子坏掉了的老鼠有啥区别么？她想了想，说：病理上（就是切脑片儿染细胞看）来讲区别还满大；但是生理上来讲，其实最后结果都一样。这个就是终点相同，走的是哪条路有关系么？这个哲学问题。我又问她说小老鼠多大算老？一年？她摇头说：不是。一般拿来做老年痴呆的老鼠都是一年半到两年半的鼠龄。我说：啊。然后她就说：老鼠很贵啊，尤其是老老鼠，外加我的老鼠都是基因变异过的。一只得有几百刀呢。－－－这个倒是真的，现在养老鼠比养薄厚还贵
。我们站在楼梯间儿说了半天，终于挪到了她那层楼，又说了几句，她忽然觉得要到我们这层楼来干点儿啥。我们乃一路说些闲话，比如说德国妞儿回到她的父亲国工作，啥啥。终于到了我们实验室楼道口，她絮絮叨叨说到了她不得不一直自降工资－－－我心里啊的一声，说怪不得她今天早晨发来email里工资数字很低，我还惊了一下儿她的劳力便宜，但是她有一间大实验室，有很多老鼠，很值钱的电脑，她是一独立的研究人员。我赶紧说：啊，那是最重要的事情！然后说：你知道你应该干啥？你应该骗两个研究生过来给你干活儿，你知道头两年研究生是免费的！她马上点头，然后摇头，说：那太花时间了。接下来跟我解释说她有过几个很好的学生，但是训练出来太花时间了。现在她太忙了，又要干这个，又要干那个，还不得不放弃了一个公寓（她租还是有两个公寓，在曼哈屯！），可是她现在有这些那些和独立工作，她对她的生活非常满意，拿什么都不换！且她现在最重要是得写论文发表，她手头的实验结果太多了！她实在是太忙了，完全没有时间来照料训练一个研究生。我一脸礼貌友善的微笑，眼睛瞄着墙上的钟，眼见着这点儿说不出啥花儿来的P事儿就已经说了大半个钟头儿了，心里忍不住暗暗的建议道：没准或许你可以少说几句话？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