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

前天晚上很巧合地在两个 PBS 电视台上撞见了两个作家专题节目，第一个是 American Masters 制作的 Philip Roth ，另一个是英国制作的 Graham Greene 纪录片。

奇妙的是，两个人都很 sexually promiscuous，一生泡妞无数，至少在行为上相当的 uninhibited。但是 Greene 对自己的滥交滥情的怀有强烈的悔恨和自责，而 Roth 嘻嘻一笑不当回事。这个恐怕跟他们的背景有关。Greene 以天主教著称，但是我认为他的 self-loathing 在幼时即定型，天主教只是给他提供了一个比较恰当的盒子，给他的倾向合适的包装而已。Roth 是 secular Jew，没有那么多事儿事儿的，在美国主流清教徒文化里已经算很纵欲了。Roth 的小说我没看过，不过他那种坦然而 unapologetic 的态度让我向往，有空看看他的书。

Greene 纪录片里说到他实际上是 bipolar disorder 患者，还请来 Kay Jamison （bipolar + 艺术家话题的专家）来加以评述。这样就解释了 Greene 的一些行为，例如他反复提到的深刻的“厌倦感”，厌倦之极，恨不得死掉才能逃脱，显然是 depressive episodes 典型的症状。为了逃脱厌倦虚无感而满世界乱跑寻求刺激，包括在妓院里寻求刺激，还特别精力充沛，一直到八十岁都笔耕不断，这是 manic episodes 的典型症状。将 bipolar 和其他一些事情结合起来看，Greene 的自相矛盾的核心 --- 一边嚷嚷“活着没意思，我不活了”一边轰轰烈烈地活了八十多岁 --- 差不多可以解释清楚。不知道是因为病情不严重还是因为写作提供了有效的自我治疗，Greene 终于没自杀，逃过了很多 bipolar 病人的命运，毕竟他的活力和欲望非常强烈。另外我还有个猜想，如果他只是不停地考虑死的愿望而压抑着不说出来，恐怕早就玩儿完了；但是正因为他可以一直在小说和文章里公开/半公开地讨论自杀的欲望，可以坦然地讲啊讲，缓解了一定内部压力而达到平衡。Psychoanalysis 的疗效一大部分就是把可怕的想法说出来，就不那么可怕了乃至 live with them 也没什么关系。

（关于 Greene 的纪录片，看到一半忽然直觉 narrator 是 Derek Jacobi，等到职员表出来时果然是 Jacobi，我都不知道自己对他的声音记得这么清楚。）

Stephen Fry那个著名的bipolar节目里，采访到的患者似乎都有艺术或其它方面的创作出口，可见这点很重要。

我正好在听human stain. philip Roth 写的很smart 很relevant,但是有点secular jew 男知识分子常见的agitated self loathing 味儿，不招我喜欢。graham greene 的self loathing 带着强烈的厌倦感，我又不讨厌了。很奇怪。也许只是因为我比较喜欢greene 文字的画面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