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谷

我离开家真的很久了。上次跟爹娘长住一起的时候还是阿土仔刚爬出来，我爹娘过来那半年。那会儿就觉得，哎，我爹娘这些事情都不记得了吗？比如说我上中学的时候，家里清蒸鱼，我爹教育我说蒸鱼的盐不要直接撒在鱼身上，而是要撒在盘子边儿上，这样鱼不会老。那次我爹对着良人买回来的收拾好了了鱼，摇头说：没蒸过。当然我更伤心的是我爹娘都不记得我不吃香油，不吃香菜，不吃皮蛋，等等等等。那个任性别扭小脾气很大的少年是彻底消失了。

今年春节，有个我们家的朋友过来纽约看女儿。我招待他们大年初一来家里包饺子。幸亏之前问了下，原来她们吃素，但是可以吃鸡蛋。然后我就准备了素馅儿，大家一起包饺子吃饭聊天儿，还是挺高兴的一天。之后朋友回国，去看我爹娘，当然也说起来我如何招待她们。我定时电话聊天的时候，我娘说：哎，那个谁谁来，说你给她们包饺子了？我说：是啊。我娘说：你还会包饺子啊！我默默。我小时候我们家还一家四五口人挤在一间学生宿舍房间的时候，我们家包饺子，我的工作是把我爹擀好的饺子皮儿从案板挪到包饺子的人群处；大了会包了，就是跟我妈一起包。其实我离开家还不到二十年，我爹娘已经不太记得我在家的时候是啥样儿了。

其实我自己也不记得了。

所以啊，时间隔得久了，稍微远些的记忆就都模糊一团，没有了焦点。早十年的事情其实跟早十一年的事情没啥不一样嘛。关公也不过是比秦琼早活了几百年，成千上万年以后，他们俩在后人的故事里面忽然打起来了，简直是必然事件啊！

the end

摸摸。别说我自己小时候的事儿了，连欢乐小时候的事儿我都不记得了。

我还记得我跟我娘初相见时期的趣事，我妈早已移情别恋，不记得了。她记性特好。所以希望将来团圆回忆起小时候的时候，我还能想起来。

我每年都有和父母小住的机会，所以他们还没忘了我的口味。
记忆是有选择性的。昨天见到中学同学，二十多年没见了，她还记得我的房间里，床后有一个书架，刚好是墙和床尾之间的宽度，她问我怎么会正好，我说是我爸特地找来的，她感到十分羡慕，念念不忘许多年。我完全不记得，只记得房间非常小，是所谓的半间，只能放一张单人床，一个书架，一个书桌。当时一直羡慕闺蜜的房间很大，有许多洋娃娃，还有大批历年收到的卡片。 这位女生我则一直羡慕她瓜子脸皮肤雪白，昨天在街上互相找，路口一批人走来，其中一个个子高挑皮肤雪白瓜子脸的少女，活脱脱是初中时期的她，立即脱口问是否某某的女儿。然后见到她在后面推童车（因为还有个两岁多的儿子）。其实她没怎么变， 我也一眼认出来了。但是母女放在一起，明显的女儿更像我记忆中的她。

同感慨。

记忆有选择性还完全不由我们自主。昨晚梦见一个大学同学，同寝室住了四年并不合得来，大学毕业这么些年根本没想到过她，结果梦里连她的名字也立刻叫得出来。

前两天追着家属问个跟质量有关的物理问题，不知怎么就说到了时间。我说，有些理论家问时间变量是否真实存在，如果没有记忆这个东西，我们不就不知道时间这个东西了吗？家属答不上来恼羞成怒地说，胡思乱想的玄学问题不要来问我！

一过四十，记性就急剧下降，以前以为会永远存在随时提取的记忆，现在已经岌岌可危，那些被忘掉的，连自己都不知道已经忘掉。恐怖！

哈哈, 我记性不好，或者说有的东西记得牢，但很多日常的东西，尤其是对话之类的，我完全记不住。跟闺蜜或者男友争论起来，他们会说当时你说的什么什么，我说的什么什么，你又说什么什么。。。我就死机了，是这样吗？不记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而且我也不太相信记忆。我有限的关于童年的记忆，即使是那些清晰如昨的记忆，有多少是照片上看到的，或是父母/别人讲述的，然后在经年累月中臆想完善，最后竟然成了“记忆”？少年时期的日记里又添加了多少玫瑰色与灰白色，有多少夸张的修辞，夸大了的感情，有多少是为了美丽的词藻与浪漫的心境或是别的什么目的刻意营造出来的？
总之对我来说忘了就忘了，记得就记得，倒是没有太多感慨。。。

人衰老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缓慢死亡的过程。不是说死亡的那一刻才死亡，而是在那之前就已经有一部分死亡了，包括对生命中曾经刻骨铭心的东西不复记忆。

我记性很差，所以早就不纠结这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