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个离婚故事 （完）
Posted: 2018-01-04 2:26
我这些年左左右右听过不少朋友，朋友的朋友的离婚故事，都挺曲折，早年看的各种情情爱爱的小说的最终结果都是结婚这个地方大结局，这些年听说过各种离婚故事以后，倒是觉得结婚只是个中间点了，像个bell curve，一路从下至上走到山顶，结婚，完了再一路下山，最终又是两人分道扬镳
于是老想着应该汇总写一篇离婚的小说，当然，按现如今这个写字频率和欠债记录，估计小说是永远写不出来了。
就随便写个素材，将来，万一，如果有一天忽然有时间写呢。
K是个美国大妞，纽约长大的，性格十分奔放，我认识她是在从前住的公寓群的妈妈聚会里。当时安宝和她的儿子T都不到一岁，公寓的管理人员很好，每周打开club house两次号召妈妈们带孩子一起聚聚，她特别健谈，我那会在家无处可去，每周都带着安宝去这个聚会，她也一样，大家一来二去的，就熟起来了。
她先生J在谷歌工作，非常顾家，下班总是很早，两人也经常一起出现，看起来非常恩爱。据K自己说，她之前还结过一次婚，跟个台湾男孩，后来又匆匆离婚。她跟J是打mud还是什么网络游戏认识的，两人婚后一直还是这种很爱游戏的生活方式，还并肩打游戏，家里各种游戏器械，Playstation， Wii和Xbox等等都有。每次去她家，都似到了一个游戏机现场，屏幕高挂，各种游戏交替上演。
后来我搬DC工作半年，回来又继续待家里带安宝过了 一阵子，再生宁宝，陆陆续续的也做了大约三四年的全职妈妈，跟她还有另一个当时妈妈群认识的妈妈D一直保持了联系。最初住的近，一周有一两次我们仨带着孩子一起playdate，后来大家四散买房，又都生了二娃忙了起来（btw她俩都生的一男一女，就我中了俩男娃，心塞），越住越远，基本上一年到头也就在各自孩子的生日会，逢大假那么一两次play date见面。
这几年我换了两三份工作，K一直在家做全职妈妈。
K那个跟安宝差不多大的儿子T在一岁半左右诊断出了自闭症，一直有州里的老师到家辅导，后来上学上了特殊教育班，这一两年我再见到，感觉对话做事已经接近普通孩子。T的妹妹金发碧眼，眼睛大得堪比洋娃娃，快两岁的时候也曾经被医生怀疑过语言方面发展迟缓，后来clear了。
之前说过，K的先生很顾家。我们家离谷歌很近，前几年他们在我们家playdate，每每都很早下班过来接K和他的孩子们。后来K觉得在Milpitas那边买的房子太小没有后院，举家又搬到San Jose南边的大房子，K的先生每天开车一个多小时上下班。
所以就是说，我一直感觉K和她先生，感情很好，非常恩爱，孩子的自闭症固然十分遗憾，但一家齐心合力，非常和美。
大约两年前，一次playdate的时候，她提起，她带着两个孩子去Santa Cruz海滩玩，然后两个小娃一直在前面狂跑，她一边叫一边追，但怎么都追不上，好不容易追上了，她很生气，就抓住T在屁股上扇了一巴掌。等她带着T和女儿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警察已经在那里等着她，把她的两个孩子带走了，最后是把她先生和家里的helper叫去才把孩子和她接回来。后来social helper上门问，她说social service根本也不care他们的证词，她找了很多邻居和T的老师作证，但这些人也没有机会证词，她上了庭，最后的审判是半年的上课教育和social service。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今年，不，去年秋天。
我们一起的朋友，另一个妈妈D夏天搬去了Denver，这几年本来就已经非常稀少的见面一下减至没有，我们三人基本上就是一个月一两次在message群中互相问候一下，说说近况。
九月的时候我筹备安宝的生日会，安排的是大家一起去看Lego电影，然后再玩一会儿吃蛋糕，因为租不到预定的Pinball Machine，于是打算干脆借几台Xbox和Wii给他们小孩打会儿游戏。我们家是没有Xbox和Wii的，我在邻居里问了一圈，借到了Xbox和Wii，发message邀请K一家来生日会的时候也问了K，她说她可以把他们家旧的Wii给我们，但能不能来生日会不好说，‘our marriage is very maybe right now'.
我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我英语不通，她这句话一定有个别的什么意思。因为夏天的时候我们互通消息，她们一家还在外州跟K的家人一起度过，还发了不少全家人在外钓鱼野营的照片，青山绿水蓝天，十分漂亮。
我回消息说，希望这句话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然后问她有什么我能做的。
她于是回了很长很长一段，他们在谈离婚，当然现阶段正在试图参加counseling和reconciliation。然后说，'The marriage has been hard the whole time'......'Everything going on can be fixed. It's all stuff that's pattern based. Where we tried to keep peace but should've fixed problems.'
然后说了一段关于借Wii的，我说我可以周末去你家取，或者安排UPS上门取了寄过来。她忽然说，我过去取不太好，‘because he's gonna trip out over what the f*** I may have told you.’
我当时只有震惊两个字可以形容。当然回答说，可以可以，无论你怎么安排都行，或者就算了，我们另外再想办法。
她却又坚持要借给我。说会设法寄给我或者送到我家。我简直又懊恼又抱歉又后悔，觉得一开始就不该问她借。
过了几天，K又text我问能不能上她家去拿。我说当然可以，于是去了她家。当时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她给我开了门，J和孩子们都在，两个小娃都坐在电脑前打游戏，依然是从前我们到她家时候的模样，J也很温和，K在问Wii的安装问题的时候，在旁给我解释什么东西在哪里，以及他们缺少的插线我应该怎么买云云。
一切都非常平静，完全没有K说的惊心动魄感。
我本来想拿了就走，K问我要不要进去看看聊会儿天，我于是进门了。她问我说有一阵没到她家了吧，他们最近大约要卖掉这个房子了，让我在四处看看她的装修，于是我跟她上了楼。
她问我最近如何，是不是还工作，我说是啊是啊，还是原来那份。她于是说，真好，能有两个人的pay check真是好多了。然后说他们可能很快要卖掉这个房子，去外州住，因为加州压力实在太大了云云。
她带着我看了一圈二楼的几个卧室，还从二楼看了看后院新装的游泳池，我赞叹说做得真不错。然后她忽然就说起自己的情绪问题，说她的Anxiety问题，吃很多药，而且心理上总觉得需要帮助别人，才有自己被需要被爱的感觉。她叫我走过房间假装跌倒，然后伸手扶住我，说她在生活中就是这样，有强烈的要帮助的别人的需要，不然她会觉得自己useless。
我当时其实有点尴尬，因为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小声说，I'm sorry to hear that.然后她说，不要为她觉得Sorry，应该为她觉得高兴，因为她得到了all the help she can get,还一样一样带着我看了她所有正在吃的药和药用大麻。后来我有点迟疑的说，I'm happy for you? 她高兴的抱住我说，对，就是这个。
然后过了几天，她告诉我她能来参加安宝的生日会。到了生日会当天，他们一家四口都来了，看起来跟从前一样，K很热情，在我给孩子们买爆米花的时候自告奋勇的要帮我分，一个一个孩子挨着问要不要爆米花和饮料。我爸当时在现场，还以为她是电影院工作人员。
告别的时候我跟J和K都说了几句，两人都是高兴平静的样子，我想，大约之前说的难关已经过去了吧。
再过了几天，我都还没收拾完安宝生日的残局，K忽然给我和D的群发了一条消息，说她收到了离婚文书，同时收到的还有‘domestic violence restraining order’，她顿时失去回家以及看孩子的权力。
我们都吓了一跳。我问她我有什么可以问她做的，她说没什么，最好能check-in一下她的孩子，看看能不能安排跟安宝playdate。
我给J写了封email，问孩子好不好，有没有时间让T跟安宝playdate一下。等了一天，J给我回信了，说这一周不方便，也许下周（后来就没下文了），最近他请假在家帮助孩子度过这个难过的时期。
——听语气完全是平静的受害者！
既然是离婚故事，其实写到这里，也算结局了，就像所有言情小说，结局就是结婚。然而现实是，离婚文书，只是开始。
连我们这些旁观者都为这个restraining order震惊，K的震惊可想而知。她回不了家，也见不到孩子，先是在一个朋友家住了几天，然后在酒店住。
当时还不到万圣节，K在message里面说，I have to plan for Halloween with my kids, and my costume is in the house。
我和D大概都比较实用主义，马上开始给她建议，说找个律师去看看能不能先争取见孩子，D建议她找个房子先住着，酒店恐怕不能长久。
K开始了找律师的旅程。
第一个律师很快被pass，据说took his(J's) side immediately.
后面找的几个律师她也不满意。我们隔一个礼拜左右check-in一次，她的情绪听起来已经接近崩溃，说every attempt is a no，
“The very first thing I did was see lawyers. They told me NO. I moved to the next tasks, Finding to a place to SLEEP, Hotels told me No. I turned to a friend, she said yes. But when I asked for attention, she said NO.”
然后开始长篇的complain说J不关心他，不support她，说她smoke pot，还有'started using nitrous oxide when the pain got very bad and there was 0 help, guess who was supportive in person? guess who wasn't on paper?"
然后长篇的抱怨没有人关心她，她支持了所有的人，但需要支持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支持她。
这不仅仅是超过我对她的了解，简直已经超过我的英语词汇量。我跟D也不知道如何着手安慰，只能齐齐表示，你有一双耳朵听你抱怨听你发火。
感恩节来临，我例行问她，最近如何，有什么进展，她说明天有个听证，又问我最近怎样，有什么plan。我一时不察，就直接回复了说我们感恩节计划出门旅游云云。
她立即发作起来，就说她的律师也是这样，everyone has their own life, 她的朋友不支持她，她的律师总有自己的事儿，现在连我也是这样，只顾自己，然后说认识我八年，却不敢开口要来我家住，that's our friendship。然后又对D说，如果你在加州，她就能对D开这个口。
我当时简直懵了，只能道歉说对不起让你有这个感觉，默默退出了。
完了K又补一句，'I know you mean well. Your self esteem sucks. You don't trust you. D knows herself better.'
我已经不知道接什么话合适，只好沉默了。
D稍后又另外text了我，让我原谅她，说她现在状态异常，等一切过去再说。
我确实不算太好的朋友，之后就没有再check-in了，只在感恩节和圣诞新年的时候说了一声Happy Holidays。
D还时不常问一下她近况，她没有在第二天的听证得到孩子的监视或者探护权，所以至今还不能回家，如今已经在设法找公寓住，但因为没有收入，也十分不好找。
最新的进展是她让我帮她翻译一段话成中文，给她的按摩师，大约是要按摩师出具证明她精神很紧张，来按摩都无法缓解，她有个自闭症孩子，所以必须全职在家应急照顾孩子云云。
作为旁听的人，我光听也觉得这过程又乱又杂又惊悚。然而仅仅在半年前，我还一直以为K和J十分和美，我从来没有从K口中听过J的不好，如果说曾经有什么，就是每次我找到工作的时候，K都会流露出羡慕的语气，说她没办法出去工作，因为害怕和人接触。
不说或者也是无从说起，大约也是从前听烂的老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说无一二。
好几年前我写折腾那篇小说的时候，Judy说过一句话，说万家灯火，关上门并不知道后面都是什么样的故事。
这些年我每每晴天霹雳的听说朋友的离婚故事，总不免想起她的这句话。
K的离婚当然还没有完结，然而我知道的，也只到这里，且看半年以后吧。
（完）
于是老想着应该汇总写一篇离婚的小说，当然，按现如今这个写字频率和欠债记录，估计小说是永远写不出来了。
就随便写个素材，将来，万一，如果有一天忽然有时间写呢。
K是个美国大妞，纽约长大的，性格十分奔放，我认识她是在从前住的公寓群的妈妈聚会里。当时安宝和她的儿子T都不到一岁，公寓的管理人员很好，每周打开club house两次号召妈妈们带孩子一起聚聚，她特别健谈，我那会在家无处可去，每周都带着安宝去这个聚会，她也一样，大家一来二去的，就熟起来了。
她先生J在谷歌工作，非常顾家，下班总是很早，两人也经常一起出现，看起来非常恩爱。据K自己说，她之前还结过一次婚，跟个台湾男孩，后来又匆匆离婚。她跟J是打mud还是什么网络游戏认识的，两人婚后一直还是这种很爱游戏的生活方式，还并肩打游戏，家里各种游戏器械，Playstation， Wii和Xbox等等都有。每次去她家，都似到了一个游戏机现场，屏幕高挂，各种游戏交替上演。
后来我搬DC工作半年，回来又继续待家里带安宝过了 一阵子，再生宁宝，陆陆续续的也做了大约三四年的全职妈妈，跟她还有另一个当时妈妈群认识的妈妈D一直保持了联系。最初住的近，一周有一两次我们仨带着孩子一起playdate，后来大家四散买房，又都生了二娃忙了起来（btw她俩都生的一男一女，就我中了俩男娃，心塞），越住越远，基本上一年到头也就在各自孩子的生日会，逢大假那么一两次play date见面。
这几年我换了两三份工作，K一直在家做全职妈妈。
K那个跟安宝差不多大的儿子T在一岁半左右诊断出了自闭症，一直有州里的老师到家辅导，后来上学上了特殊教育班，这一两年我再见到，感觉对话做事已经接近普通孩子。T的妹妹金发碧眼，眼睛大得堪比洋娃娃，快两岁的时候也曾经被医生怀疑过语言方面发展迟缓，后来clear了。
之前说过，K的先生很顾家。我们家离谷歌很近，前几年他们在我们家playdate，每每都很早下班过来接K和他的孩子们。后来K觉得在Milpitas那边买的房子太小没有后院，举家又搬到San Jose南边的大房子，K的先生每天开车一个多小时上下班。
所以就是说，我一直感觉K和她先生，感情很好，非常恩爱，孩子的自闭症固然十分遗憾，但一家齐心合力，非常和美。
大约两年前，一次playdate的时候，她提起，她带着两个孩子去Santa Cruz海滩玩，然后两个小娃一直在前面狂跑，她一边叫一边追，但怎么都追不上，好不容易追上了，她很生气，就抓住T在屁股上扇了一巴掌。等她带着T和女儿回到原来出发的地方，警察已经在那里等着她，把她的两个孩子带走了，最后是把她先生和家里的helper叫去才把孩子和她接回来。后来social helper上门问，她说social service根本也不care他们的证词，她找了很多邻居和T的老师作证，但这些人也没有机会证词，她上了庭，最后的审判是半年的上课教育和social service。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今年，不，去年秋天。
我们一起的朋友，另一个妈妈D夏天搬去了Denver，这几年本来就已经非常稀少的见面一下减至没有，我们三人基本上就是一个月一两次在message群中互相问候一下，说说近况。
九月的时候我筹备安宝的生日会，安排的是大家一起去看Lego电影，然后再玩一会儿吃蛋糕，因为租不到预定的Pinball Machine，于是打算干脆借几台Xbox和Wii给他们小孩打会儿游戏。我们家是没有Xbox和Wii的，我在邻居里问了一圈，借到了Xbox和Wii，发message邀请K一家来生日会的时候也问了K，她说她可以把他们家旧的Wii给我们，但能不能来生日会不好说，‘our marriage is very maybe right now'.
我大吃一惊，第一反应是我英语不通，她这句话一定有个别的什么意思。因为夏天的时候我们互通消息，她们一家还在外州跟K的家人一起度过，还发了不少全家人在外钓鱼野营的照片，青山绿水蓝天，十分漂亮。
我回消息说，希望这句话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然后问她有什么我能做的。
她于是回了很长很长一段，他们在谈离婚，当然现阶段正在试图参加counseling和reconciliation。然后说，'The marriage has been hard the whole time'......'Everything going on can be fixed. It's all stuff that's pattern based. Where we tried to keep peace but should've fixed problems.'
然后说了一段关于借Wii的，我说我可以周末去你家取，或者安排UPS上门取了寄过来。她忽然说，我过去取不太好，‘because he's gonna trip out over what the f*** I may have told you.’
我当时只有震惊两个字可以形容。当然回答说，可以可以，无论你怎么安排都行，或者就算了，我们另外再想办法。
她却又坚持要借给我。说会设法寄给我或者送到我家。我简直又懊恼又抱歉又后悔，觉得一开始就不该问她借。
过了几天，K又text我问能不能上她家去拿。我说当然可以，于是去了她家。当时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她给我开了门，J和孩子们都在，两个小娃都坐在电脑前打游戏，依然是从前我们到她家时候的模样，J也很温和，K在问Wii的安装问题的时候，在旁给我解释什么东西在哪里，以及他们缺少的插线我应该怎么买云云。
一切都非常平静，完全没有K说的惊心动魄感。
我本来想拿了就走，K问我要不要进去看看聊会儿天，我于是进门了。她问我说有一阵没到她家了吧，他们最近大约要卖掉这个房子了，让我在四处看看她的装修，于是我跟她上了楼。
她问我最近如何，是不是还工作，我说是啊是啊，还是原来那份。她于是说，真好，能有两个人的pay check真是好多了。然后说他们可能很快要卖掉这个房子，去外州住，因为加州压力实在太大了云云。
她带着我看了一圈二楼的几个卧室，还从二楼看了看后院新装的游泳池，我赞叹说做得真不错。然后她忽然就说起自己的情绪问题，说她的Anxiety问题，吃很多药，而且心理上总觉得需要帮助别人，才有自己被需要被爱的感觉。她叫我走过房间假装跌倒，然后伸手扶住我，说她在生活中就是这样，有强烈的要帮助的别人的需要，不然她会觉得自己useless。
我当时其实有点尴尬，因为不知道怎么说，只好小声说，I'm sorry to hear that.然后她说，不要为她觉得Sorry，应该为她觉得高兴，因为她得到了all the help she can get,还一样一样带着我看了她所有正在吃的药和药用大麻。后来我有点迟疑的说，I'm happy for you? 她高兴的抱住我说，对，就是这个。
然后过了几天，她告诉我她能来参加安宝的生日会。到了生日会当天，他们一家四口都来了，看起来跟从前一样，K很热情，在我给孩子们买爆米花的时候自告奋勇的要帮我分，一个一个孩子挨着问要不要爆米花和饮料。我爸当时在现场，还以为她是电影院工作人员。
告别的时候我跟J和K都说了几句，两人都是高兴平静的样子，我想，大约之前说的难关已经过去了吧。
再过了几天，我都还没收拾完安宝生日的残局，K忽然给我和D的群发了一条消息，说她收到了离婚文书，同时收到的还有‘domestic violence restraining order’，她顿时失去回家以及看孩子的权力。
我们都吓了一跳。我问她我有什么可以问她做的，她说没什么，最好能check-in一下她的孩子，看看能不能安排跟安宝playdate。
我给J写了封email，问孩子好不好，有没有时间让T跟安宝playdate一下。等了一天，J给我回信了，说这一周不方便，也许下周（后来就没下文了），最近他请假在家帮助孩子度过这个难过的时期。
——听语气完全是平静的受害者！
既然是离婚故事，其实写到这里，也算结局了，就像所有言情小说，结局就是结婚。然而现实是，离婚文书，只是开始。
连我们这些旁观者都为这个restraining order震惊，K的震惊可想而知。她回不了家，也见不到孩子，先是在一个朋友家住了几天，然后在酒店住。
当时还不到万圣节，K在message里面说，I have to plan for Halloween with my kids, and my costume is in the house。
我和D大概都比较实用主义，马上开始给她建议，说找个律师去看看能不能先争取见孩子，D建议她找个房子先住着，酒店恐怕不能长久。
K开始了找律师的旅程。
第一个律师很快被pass，据说took his(J's) side immediately.
后面找的几个律师她也不满意。我们隔一个礼拜左右check-in一次，她的情绪听起来已经接近崩溃，说every attempt is a no，
“The very first thing I did was see lawyers. They told me NO. I moved to the next tasks, Finding to a place to SLEEP, Hotels told me No. I turned to a friend, she said yes. But when I asked for attention, she said NO.”
然后开始长篇的complain说J不关心他，不support她，说她smoke pot，还有'started using nitrous oxide when the pain got very bad and there was 0 help, guess who was supportive in person? guess who wasn't on paper?"
然后长篇的抱怨没有人关心她，她支持了所有的人，但需要支持的时候，没有人可以支持她。
这不仅仅是超过我对她的了解，简直已经超过我的英语词汇量。我跟D也不知道如何着手安慰，只能齐齐表示，你有一双耳朵听你抱怨听你发火。
感恩节来临，我例行问她，最近如何，有什么进展，她说明天有个听证，又问我最近怎样，有什么plan。我一时不察，就直接回复了说我们感恩节计划出门旅游云云。
她立即发作起来，就说她的律师也是这样，everyone has their own life, 她的朋友不支持她，她的律师总有自己的事儿，现在连我也是这样，只顾自己，然后说认识我八年，却不敢开口要来我家住，that's our friendship。然后又对D说，如果你在加州，她就能对D开这个口。
我当时简直懵了，只能道歉说对不起让你有这个感觉，默默退出了。
完了K又补一句，'I know you mean well. Your self esteem sucks. You don't trust you. D knows herself better.'
我已经不知道接什么话合适，只好沉默了。
D稍后又另外text了我，让我原谅她，说她现在状态异常，等一切过去再说。
我确实不算太好的朋友，之后就没有再check-in了，只在感恩节和圣诞新年的时候说了一声Happy Holidays。
D还时不常问一下她近况，她没有在第二天的听证得到孩子的监视或者探护权，所以至今还不能回家，如今已经在设法找公寓住，但因为没有收入，也十分不好找。
最新的进展是她让我帮她翻译一段话成中文，给她的按摩师，大约是要按摩师出具证明她精神很紧张，来按摩都无法缓解，她有个自闭症孩子，所以必须全职在家应急照顾孩子云云。
作为旁听的人，我光听也觉得这过程又乱又杂又惊悚。然而仅仅在半年前，我还一直以为K和J十分和美，我从来没有从K口中听过J的不好，如果说曾经有什么，就是每次我找到工作的时候，K都会流露出羡慕的语气，说她没办法出去工作，因为害怕和人接触。
不说或者也是无从说起，大约也是从前听烂的老话，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可与人说无一二。
好几年前我写折腾那篇小说的时候，Judy说过一句话，说万家灯火，关上门并不知道后面都是什么样的故事。
这些年我每每晴天霹雳的听说朋友的离婚故事，总不免想起她的这句话。
K的离婚当然还没有完结，然而我知道的，也只到这里，且看半年以后吧。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