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以后,老板就开始跟我讨论科学问题,讨论到半中间进来一个男生,看我们正说话中,很有礼貌的就站在了一边儿旁听。该男生貌似ABC,长方脸孔,眼睛很大,鼻梁挺高,嘴不小,嘴唇略薄,笑起来一口很白的大牙齿,是蛮典型的一种北方中国人的样貌。不过他个子不算高,也就比我高一点儿,我觉得;很瘦,还有些含胸驼背的,穿上古装,就是一书香门第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搁现代,穿灰色棉hoodie,里面深色套头衫,下配牛仔裤,就是传说中典型的学习好的ABC样子。我跟老板继续有来有往的说来说去,说了一会儿,老板突然打前胸口袋掏出来他的黑莓,看看号码儿,说:我得接这个电话!他就踱到他的小办公室里面去讲电话了,顺手还把门儿给关上了。关门的时候我老顺风耳隐约听见税和股票俩关键词,心说:私事儿,得说一会儿呢。
接下来自然就是跟内森交换友善笑容,他询问我名字,我如实告诉,他迟疑笑问:实验室电话都是你接的?我想了想,觉得差不多,基本上,然后就问他说找老板干啥?答曰:打算在我们实验室做个暑期实验小计划。我问:啥实验?他说:麻醉知觉?我说:啥麻醉知觉?他说:病人上了麻醉药还能记得手术的事儿。我马上领悟说:唔,当然我们不要记得这事儿!他笑,说,可不是。然后我就困惑了,问他说:你是要做动物模型吧?他点头,我继续问说:那你打算怎么模型啊?他说:在大白鼠里做。往大白鼠脑子里大小还是反RNAi,看看能不能阻断短期记忆?我还是很疑惑,说:那你怎么知道老鼠记不记得它做过手术了?他也疑惑了,就说:大白鼠,脑子,RNAi,老鼠会被电击的.... 我更困惑了,说:你是拿电击等同手术?他被我的困惑也困惑到了,说:RNAi以前打进脑子里过,阻断了啥记忆...... 电光火石之间,我突然悟到原来他那个实验根本跟麻醉知觉不沾边儿,无非是我们试过直接阻断我们那个酶能够抹去记忆,现在要试阻断该酶的合成能不能抹去记忆-----短期估计影响不大,长期就难说了,更重要的我觉得应该是新记忆之形成,这个题目其实蛮有做头,不过我很欣慰不是我的题目。然后他就问我说我在做几个题目?我说:俩。他问:跟那个酶相关?我笑,说:实验室里每一个题目都跟那个酶相关。然后他又迟疑问我:你是研究生?我摇头,说:不是,我是薄厚。然后忍不住抱怨说:时不常有人问我是不是研究生,我应该穿体面点儿,啥的。小男生不很理解的笑问:这难道不是赞美么?我说:为啥是赞美?他说:说明你年轻啊!我心里自动在年轻后面补足愚蠢两个字,哈哈笑说:我宁可看上去职业人士,想想日常工作,摇头说:不过实验室,还是不能穿太体面..... 说着,老板说完了电话,我跟他汇报了一下儿工作进展,他乃跟内森一起做啥申请纸工去了。
后来我去洗手间,揽镜自照,只见一头碎头发渣儿从理应光溜溜的脑袋上支棱出来,头发盘成一个不太圆满的小髻子,也有一丛没拧紧的头发散出来,眉毛乱蓬蓬的原始样冒;春天刚到,我内火突然上来了,上嘴唇长了好大一片小泡,人中旁边一系列小白包。就是一幅中学女生的尴尬模样,怪不得显得年轻。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