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州真大,向北从中午开到日落终于开到了州界。我发现这么多地方就数德州警察又多又闲。高速公路,还是州内高速公路,两旁隔不远就埋伏一个。我们早就习惯了,我双目圆睁仔细观察地形。但凡有点地形上的起伏,又看到前面有人在坡顶踩了刹车,我们也赶紧减速。这么多州就属德州最平,在这么平的地势里找埋伏点多么敬业,多不容易啊。大过年的也不知道回家,躲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坑里,端着测速枪见车就照。除了警察,这一路上倒也没有什么景致。冬天牧草都已经割好,打成橙黄色的一大卷,搁置在光秃秃的田野里,在夕阳下影子拉得很长。我第一次见到了棉田。白色一小朵一小朵贴地面生长,形成巨大的一片一片。有些地方已经收割,被机器打成一个标准集装箱的体积,放在露天。下午的时候公路上路面上出现很少量的雪粒,在前车车轮的带动下像细小的尘土一样翻滚。我们俩互相说犹他不会下大雪吧?咱们德州人不会在雪地里开车。接近德州边境的时候路两边出现了俗称磕头机的小油井。没看见人管,自由散漫地一上一下在抽油。紧接着在公路穿过的一个小镇,我看到了此行最便宜的油价:两块6毛九!这太值得拍照留念了,我赶紧从包里摸出相机立此存照。时间是2007年12月22日下午6点半。
我闲得没事儿做就给同学打电话。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手机信号越来越差,稍微有个凹地,都藏不下警察呢,信号就断了。我再接再厉出了凹地接着打过去。正说着呢,我先生减速拐进一个加油站。在加油站路口等待上路的警察坐在警车里对我们挥手致意。我被这样的好脸色给惊呆了,一瞬间想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既不知道该招呼回去又张口结舌不知道跟我同学说到哪儿了。
平坦的德州:
平坦的德州:
偶有起伏,警察可能潜伏其后:
路过的小镇:
最低油价:
一进新墨西哥州,高速的限速马上提高了5英里,路上的警察一扫而空。那天快十五,傍晚圆月就在东方低低地出现了。天黑之后,虽然没有路灯,也能看到路边出现丘陵,山脉,和大片的雪原。这边真的下雪啊,我的厚衣服都扔在国内了,因觉得在德州不算很必要。希望我不要被冻死。我长大以后没再见过大雪覆盖的大地,心里还有点期待。
我们一口气开了13个小时,半夜到了 flagstaff 这个山脚下的小镇住下。我从前一直以为,像大家口口相传的那样,美国大陆各个地方都一样,什么都是标准件。比如旅馆差也差不到哪儿去。这个误解我回头想了半天,发现自己其实从前并没有在美国大陆人烟稀少的地方做过 road trip。我也不用铺垫了,我想说的就一句话:这是我今生住过的最差的一个旅馆。雪真厚,我撒腿冲进了一个跟室外一样冷的房间。门关不大严,所有的家具家电都处于一种暧昧的,让人怀疑其年龄功能的颜色中。姜黄色的旧洗手间仿佛从龙头里流出来的水也应该是锈黄色才应景。我几乎有心理障碍碰任何屋里的东西,但还是坚持洗了澡,瑟缩地在冰一样冷的房间里,蜷缩进冰冷的,几乎就是冰冷潮湿的,薄被子。在空调马达像拖拉机一样的轰鸣声中,用体温花了一个多小时时间把床烤暖和才终于睡着。早上起床,发现离我先生远的那半边身体冻得骨头疼,感情他的能量比那拖拉机空调可强多了。
早上醒来回到寒冷中,无心欣赏外面厚厚的雪景,(虽然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过漂亮的雪景了)我又撒腿冲回冰冷的车里,一叠声地叫着开车快走。旅行中从一站走到下一站的好处是,你无需关心日常衣食住行的不舒适,反正住了一夜我就打包走人了。纵有什么严重的问题,也权当经历,不需考虑如何改善如何修复。我们决定找个地方吃饭,因对旅馆印象差,旅馆边上的饭馆也在心理上被归为近墨者黑一类。GPS 上列出了周边远近的饭馆。我瞧着沿途矮小破旧的房子确认这个地方经济不发达,所谓的意大利、泰餐馆一概不予考虑。眼看有一个叫做三个小天使的餐馆,让我联想起小时候学英文唱的一个印第安两个印第安三个印第安小孩的歌,就一准儿认定这个是印第安风格的餐馆,执意要去。这地方小,一下就开到了,一座比周围民宅都宽阔高大的大房子,明明就是一座教堂!我们俩仍然死心不息,再在 GPS 上找,有一个餐馆三个字的名字,没有一个字我认识,我们就开过去了。从窄小的玻璃门看进去里面窄小得只有一个柜台而已。我先生已经不大感兴趣,坐在暖和的车里打发我进去探个究竟。我走进去可不就是个卖肉的铺子,生熟各类肉摆满玻璃柜台。但右边又另有空间,U 型的自助台子在冒着热气。大概是还没到饭点儿,挺宽敞的厅堂里只坐了两桌看上去像西裔的人,看到我进门,都抬头像看猴子一样紧盯着。听到门铃响,从后面走出一个小姑娘到玻璃柜台后面问我是否一个人?第一我喜欢这种前店后餐厅的格局,觉得这样的肉一定新鲜,这对我这个食肉动物是非常重要的;第二一个字也不认识的名字,加上吃饭的人都盯着我看,说明这地方一般只有本地人才来,虽然这里紧邻大峡谷。我问明这里的确是自助餐就兴高采烈找到宝一样去叫我先生进来。这顿饭吃得及其饱及其满意。跟我在德州吃的假墨西哥饭没有一点类似的地方。一盆盆的肉炖在汤里,样子到有点像印度饭。肉又香又烂,显然很注重放佐料,有些肉里放了很多辣椒,腌辣椒非常辣。饼是玉米面的,包在什么叶子里在锅上烫着。我先生仔细认真研究坐在我后面的一桌妇女的吃法,然后跟我说,“她们不是像我们一直认为的把肉卷在饼里吃的。是把饼撕碎成小片沾汤吃。”在我们吃的途中,陆续进来无数吃客,不过没什么人坐下吃,都拿小塑料桶打好了肉与肉汤加上我也不认得的佐料带走。
吃饱了之后我心情大好,开始东张西望。雪景非常美,但我的小相机不大能在运动中照相,我先生又拒绝在路上再耽误工夫。只有这两张还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