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某人还一脸期待。待到穿过哨卡,远离湾区,加州内陆赤裸干旱的土地在大风下扬起的灰尘让天空都黄呼呼的,某人的脸色也如车窗外的空气一样蒙上了一层土色。等到连路边的大广告牌上都是西文的广告时,他对我不满地问:“你为什么要带她们(指姑娘们)来这儿?”我睁大天真无邪的双眼:“网上大家都是特地带孩子来品尝葡萄汁的呀。”好吧,大家是带孩子来,但是不是带baby来。
路边吃土的牛
这里居然有橄榄林的
这酒庄门口虽然沿高速路立着大广告牌子,但不像livermore 或者Napa的酒庄,门口的园艺做得别开生面,吸引游客连吃带玩过好一天。唯一的停车场是给员工的,我们错停进去。里面就像一个普通的机械工厂一样,一溜仓储货运的铁拉门,有工人开着小起重车在走。绕到正门,沿路边是给买酒的顾客的停车位。品酒室倒是大门挺气派,里面全木装修古香古色的。收银倒酒的几个老太太,慢声慢气儿的斯文地拿着腔调。
装葡萄汁应该在院子里,我原本只打算买一加仑,但某人带着他在密封的车窗后染上的满脸尘土色的不满,轻蔑地反驳道:“跑这么远就买一加仑?买两加仑吧!”我找到收银台排队,老太太只看了我一眼就说“你是买葡萄汁吧?”虽然我的确没酒量,但我长得就这么没酒量吗?我称是。她开始高傲地详细地问我的个人信息,在计算机里敲敲敲,忽然她发现我的名字已经在系统里,马上变得非常和蔼可亲热诚亲切起来,虽然我只买两加仑葡萄汁,仍然长着一张没有酒量的酒,站在一家酒庄的品酒屋里。这倒挺奇怪地,她对老顾客比对新顾客感兴趣。
她指点我们如果没自带容器,先选好买的容器,然后给我们下单子。我们就挑了最便宜的普通塑料桶。今年的红葡萄汁是85%的一种红葡萄,掺15%的另一种。我当时拿了小条,后来找不到了。反正带孩子出门,我总是神经紧张手忙脚乱,如果她们没在哭,我就神经兮兮地等待她们哭。下好了单,我们拿着付款条到后院找杰瑞。
最右边穿短袖衬衫的就是后面管事儿的杰瑞
我家小姑娘花们一看这么多复杂的管子、龙头就笑了。龙头上都带表,买的多的自带容易的都是打表的。杰瑞看到我们的店里买的标准容器又只买这么少,就让我们从边上小管子灌,那个是不打表的。在品酒屋里,排队付款的人都是金发的说着不知是俄语还是某种东欧语言的人,到了这后院,更是俄语的天下。有非常年轻的看上去20出头的高挑金眉毛金发的小两口,还有肚子上围着救生圈的笑眯眯的中老年。我边上的老太太用带浓重口音的英文笑嘻嘻地告诫我:“喝的时候兑一比一的水,要不你会有麻烦。”然后指指自己的救生圈。显然,我们这种只买两小加仑的一看就是当葡萄汁喝的。当然,也可能显然我长得就像买葡萄汁喝的。这个我懂,酿酒用的葡萄汁甜度是普通果汁的好几倍。但是我们不就是为了这种高浓度的美味而来的吗?我心里存了个疑。
除了我们,讲俄语的各家都是开大车,后车厢全是各种容器。一买70多加仑,把车开进后院,打着表仔细地灌。杰瑞在旁边则仔细地盯着。站在他们中间,无论是审慎地买一加仑,还是豪迈地加倍买两加仑都实在是太可笑了。(难得收款的老太太一看我的名字还和蔼可亲起来。)我知道俄罗斯人冬天喜欢喝高度数的酒,倒不知道他们还喜欢喝葡萄酒。他们不是觉得比伏特加度数低的都不叫酒吗?看来好酒的人都能闻着味儿找到这里,只有我这种叶公好龙的拎两瓶葡萄汁回家。
这辆车装满一大酒桶葡萄汁带走,那边杰瑞给他打开后停车场的门。他走了没关好葡萄汁的龙头,勃艮第色的液体流了一地,比什么都像是血。我只会叫,俄国美女一个健步跳过来拧紧龙头。杰瑞回来对着一地的葡萄汁大声说:“这个真客气!”
我们灌好两瓶,就打算走。某人看到别人都是一车一车地卖,一扫刚刚尽早离开这个尘土飞扬的地方的态度,好奇心大起,指着边上桌子上的一次性杯子,说:“我们尝尝?”我说好啊。我们就拿了杯子老老实实地从自己的罐子里倒了两杯。某人喝了一口,马上说:“我们为什么不多买点儿?”我尝了一口,在网上大家形容这酿酒用的葡萄汁是"sensational",特地带了孩子来尝这种未被工业改变的令人迷恋的滋味。我当然不会给小baby喝这么甜的饮料。由于期待值非常高,我只觉得很好喝,但是真是非常非常厚重的甜。但某人则是被我强拉来的,一杯下去变得兴冲冲地。我们马上回品酒室再下单。葡萄汁自灌到自家的容器里就开始了酿酒的过程。我记得一个星期之后就变成酒了,我不认为我们能在一个星期之内喝这么多加仑的葡萄汁,我也不认为我们家的储藏室能酿出什么佳酿来,但乘兴而来,多买点儿也是应该。我心里想着可以送人嘛!最不济,反正这酒也比料酒便宜!
我们又回到品酒室先斥巨资买了个大玻璃罐子,配上一对子母橡胶塞。这罐子可比葡萄汁贵多了。收款的是另一个更加和蔼可亲的老太太,她问我:“是当葡萄汁喝还是酿酒?”我想了想不好意思地说:“都想试试。”(就买这么少...)她告诉我:“做葡萄汁喝,需要放在冰箱里,要不四天之后就变酒了。”
我们装好车,再次穿过哨卡往回开。某人仍然沉浸在刚才的新鲜体验中,一边开车一边懊恼买少了。我扶着他的胳膊大声疾呼:“好喝咱明年再来买行吗?咱们绝对喝不了这么多。”
回了家,先装好一罐在冰箱里,再倒到一个玻璃小口大肚瓶子里喝。这次,我兑了水。兑了水的葡萄汁入施了魔法在口中的味道一下子变得清冽透明起来,甜味的幕布掀开,入口清爽甘冽,尾味是清晰的葡萄的微酸和木桶的微微的涩味。味道单纯又复杂,真的只能用sensational来形容。我和某人喝了一杯又一杯,但是我们阿姨仍然觉得甜,不喝。第二天,某人出差,他灌好一大肚子瓶葡萄汁才走。这下我可喝不完了。第二天,葡萄汁的味道说不出来哪里略有变化,不如第一天那么单刀直入的单纯。第三天,葡萄汁生出很多汽儿,变成了葡萄味儿的苏打饮料。纵然我不喜欢喝苏打饮料,但这果汁仍然是很美味的,我还是喝了不少。第四天,更多的汽儿生出来,我没兑水尝了尝,是一种非常甜的淡酒。相当好喝!让我想起冰火里的sweet wine大概就是指这种淡酒精饮料。冰火里的wine种类真不少,sweet wine, strong wine, mulled wine, hippocras, robust red, Dornish red, Arbor gold... 我舒舒服服地睡前喝了不少。第五天...还剩一个瓶子底儿,带着很多气泡。我不感兴趣地看着这个在桌子上放了五天的大肚瓶,心想要不就倒了吧,这么多天了。要不先尝一口?第五天,葡萄汁变成了strong wine,入口非常滑,一点都不刺激,但是下了肚后劲儿非常大。我把个瓶子底儿干掉了之后就醉倒了,赶紧在小孩没起夜之前爬上床。当然我没什么量。
葡萄汁/酒是一种每天都在变化的活着的饮料,真神奇。每种味道只能持续一天。再想品尝必须等到明年了。我们俩兴奋地讲好明年还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