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儿有时会说到死亡这个话题，用家常闲谈的口吻。她认为人会活到一百岁，死掉，然后重新托生成婴儿。对她来说，就象春去春来，花落花开一样，死亡没有损失，反倒提供新的开始和无限的可能性。
只不过忽略了一些前提假设，她的结论便让我觉得奇妙。她不知道，人不一定能活到一百岁，死亡的过程并不总是没有痛苦的，死者的亲友会多么舍不得多么悲痛。她大概也没有想过，死亡可能是灰飞烟灭的彻底终结。还有悬念，人常常不能准确知道那一刻的到来。
死亡对她来说，是一个趣味数学题。她会说，(我们隔壁退休的)老太太今年多大，再过多少年就要死了。我们骇笑，反复提醒她，千万别在老太太面前这么说。她问为什么，我们告诉她，死亡不是愉快的话题。
曾想过要纠正她的看法，然后意识到我们活着的人对此一般无知。(Henry Miller:” Kill me God, so I’ll know what it’s all about.”) 所有的理论都同等地站得住脚或者站不住脚。我没说什么，心情复杂。
既然不好说隔壁老太太，她就开始说自己：我活到一百岁然后重新回来做baby. 又继续推理：那时候弟弟有九十多岁，很老很老。她为这个未来的奇妙现像而瞪圆了眼睛。
童言无忌。中年人呢，是欲说还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