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A Legacy of Spies by John le Carre

[CAVA]

提醒：本读后感含关于The Spy Who Came in from the Cold的情节讨论。



John le Carre的最新小说A Legacy of Spies上周四出版，有声书由Tom Hollander朗读，即夜班经理剧中Corky的饰演者，其台词功力出神入化，立刻买来先听为快。

小说从法国布列塔尼的一个偏僻的农场开场，退休后在此隐居的Peter Guillam收到一封信，要求他立即回伦敦MI6协助调查。MI6搬到泰晤士河边的新大楼已经许多年，和Guillam记忆中的Cambridge Circus相比，人事皆非。新一代的法律顾问很快进入正题，Alec Leamas的后代追究五十年前他在东德被杀害的真相，有闹到需要议会听证的可能。律师的任务是保护机构的名誉与利益，但当年派出Leamas去东德卧底的Windfall计划的档案几乎不存，所以找到当初计划核心人物之一Peter Guillam。至于机构的利益与个人如Guillam的利益之间，若有冲突会如何选择，咳咳，答案当然是很清楚的。

熟悉le Carre小说的读者对Alec Leamas的名字不会陌生，The Spy Who Came in from the Cold是le Carre的成名作，被公认是二十世纪最佳间谍小说之一，Leamas的遭遇和作者力透纸背的愤怒使读者掩卷后迟迟难以释怀。为着所谓“大义”，局部和个人都是冷战棋盘上的棋子，牺牲性命且不必说，恶人只要能为“全局”服务其“恶”可以暂时忽视，自己队列中的“好人”被欺骗背叛也是必要的战略战策。

可是在柏林墙倒塌后近30年，多数人已经将冷战的来龙去脉忘得差不多，在追究历史性过失和罪行被认为很合理的今天， 当初犯下错误的组织和个人，如George Smiley及助手Peter Guillam，是否应该被调查和审判，即使其初衷是对抗冷战对手？这些道德伦理的难题，作者本人是否有答案呢？难说。书中有一句讽刺地说：today’s blameless generation vs the old guilty one. 但情报工作中人性的丢失和背叛主题一再重现，说明作者也不赞同当初的种种做法。

不过对于其它一些问题，作者的立场是非常鲜明的。

比如关于新一代的所谓精英阶层，受过优良教育，直接进入政界，说着无阶层无口音的英语，对民生毫无了解，对人性毫无兴趣。代表人物：MI6的律师。

比如关于欧盟。除了MI6的调查和另外一个情节发生在英国，小说的主要情节在德国，捷克和法国展开。Peter Guillam的母亲是布列塔尼人，父亲是英法混血儿，二战中在法国为英国情报机构工作，志向是将法国从法西斯手中解放出来，最后被捕牺牲。George Smiley和作者本人一样，将德国历史文化视为精神家园。Tinker Tailor Soldier Spy主角之一Jim Prideaux一直在捷克工作，能讲流利的捷克语，潦倒后任法语教师。冷战的双方从来不只是英美对苏联，而是整个欧洲都成为战场和前线。

Smiley终于在A Legacy of Spies中出场的时候，说道：

What was it all for? Capitalism? God forbid. Christendom? God forbid again… So was it all for England then? But whose England? Which England? England all alone, a citizen of nowhere? I am a European, Peter. If I had a mission – if I was ever aware of one beyond our business with the enemy, it was to Europe. If I was heartless, I was heartless for Europe. If I had an unattainable ideal, it was of leading Europe out of her darkness towards a new age of reason. I have it still.

Smiley粉丝读到这里都会很欣慰吧，我们的George算算今年至少100岁了，这部书可能是他和战友们的谢幕演出。A Legacy of Spies于自身的故事主线外，很大程度上是The Spy Who Came in from the Cold的背景补足，Alec Leamas的故事更加丰满。许多人物的结局有了交待：Karla最后去了哪里，Jim Prideaux后来怎样了，Peter Guillam是不是弯的。这也许不是le Carre最完美的作品，但对话和人物刻画一如往常地精彩（也许除了一两个女性人物），值得一读。

[putaopi]

太好了，赶紧去下单买书。上次读了一本Le Carre 的新书，写一个英国业余间谍的,有点失望呢。

[CAVA]

你读过le Carre的回忆录The Pigeon Tunnel吗？我非常喜欢，有声书还是老先生自己朗读的，优雅风趣。

[Knowing]

真巧，周末新鲜空气有John le Carre 的访谈，他说话非常娓娓平和，并不掉包袱搞笑，但是经常让我有’吃了几千斤的一个橄榄‘的感觉，一时无法分辨滋味。泰瑞问是否觉得做间谍期间MI6扭曲了他的人性，回答说是，他也扭曲了别人，让他们相信这是为了common good. 然后说欺骗熟人更容易丧失人性，就像扔炸弹杀人和用枪杀人。泰瑞难免问比较美国的问题，说你对KGB的手段很熟悉，看到现在川皇通俄案什么感受，你觉得他们手里有勒索性录像么？他详细的讲了些俄国情报机构的手段，然后说俄国手中有任何性爱录像带都不稀奇，但这些并不能用了完全控制川皇，应该是金钱上的手段控制了川皇家族企业。普京当然会主动布网compromise 川皇，但是川皇的企业这么饥渴不择手段的找投资，还是他自己comprise 自己的可能比较。。。我简直要笑。又觉得实在笑不出来。他还说以他对俄国oligarch 的了解，去追查那边的资金是没有结果的，查美国国内地产交易，谁以什么价格买了川皇公司的房产，价格有否充水，资金来源是什么，会比较可能抓到确凿证据。
然后他聊了不少他爹的事儿。极其坦诚。以前cava 写过读书笔记我知道一点，不然肯定大掉下巴。他爹也太神奇了。他说他爹死的时候，正在另一波人生高潮中，有三四处posh房子，还有第三个老婆，但是死后他们翻遍所有抽屉，找不到任何钱来维持这一切，当然他爹还欠着一屁股债。 偷偷摸摸侦查他爹抓蛛丝马迹发现他爹说谎的真相是他人生最早最好的间谍训练。

[CAVA]

是的，自从停写间谍小说后le Carre继续关注各种政治冲突和团体，为写作调研积累资料，所以他对俄国权力和情报机构的了解完全没有停留在六十年代，也许比许多新闻从业者还要深刻。他的文字实在太好了，简单的句子可以表达好几重意思，却又优雅无比，新一代的作者委实不如。

他爹真是个神奇人物。据说东德情报机构有他的档案，或许因为他曾经和他们合作贩卖过军火。还极有可能把儿子当谈判砝码，无论是前MI6的身份还是知名作家，东德肯定感兴趣。

新书里对下一代的着墨比从前多，有一段母子分离的情节简直催泪。从前le Carre小说里的正面情感除了兄弟情就是男女情，现在他对儿辈和孙辈的感情在书里也能感受到。

[saveas]

le Carre上周三上了Fresh air的就是来宣传这本书！我当时吃了一惊，没想到老先生还在写。那个访谈蛮有趣的，我一路在开车也没太集中注意力，这两天再听一遍

[CAVA]

受了你们的启发去听了一段BBC Radio 4的访谈，作者总结写这本书时的想法：Smiley一代的情报人员确信他们为之奋斗的目标是正确的，因而手段不光明正大可以选择性忽略，牺牲自己的人性也可以忍受。而近年来，尤其脱欧投票和川普之后，可以寄托忠诚的理想岌岌可危，思索质疑当初的行为之外，曾经作出牺牲的人在自己的国家更感到象个陌生人。

[Jun]

What was it all for? Capitalism? God forbid. Christendom? God forbid again… So was it all for England then? But whose England? Which England?

这话真戳到我心里去了。最近为了写 Monticello 那个贴，翻了一点美国历史，对不起 LMM 了，看 Hamilton 音乐剧得来的那点好感又被冲散了。

For what? That is the question, isn't it?

理想是诱人的，诱人的东西都是危险的。

[幻儿]

看起来好有思想！不是只追求阅读快感的那种间谍小说。

What was it for?
如果这是问冷战的话，大家忘性也太大了吧? 冷战结束才不到三十年！当年为了遏制苏俄共产主义的蔓延，美国不惜在日本投核弹，在各地驻军，朝鲜战争，越南战争，无辜者死伤无数。相对来说，在间谍战中死伤的人简直只是一个脚注罢了。共产主义那边，苏俄的制度害死了多少人，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红色高棉，等等，朝鲜至今仍然受其毒害。如果美英没有抵抗苏俄，是否有更多人受害？又是否这些其实都是徒劳，就像越南，九十年代以后改革开放市场经济，越战没有达到的目标竟然自然而然就达到了。冷战的那一切值得吗？大约也只能说问心无愧了。

[CAVA]

就象欧盟建立的初衷是“促进和平，追求公民富裕生活，实现社会经济可持续发展，确保基本价值观，加强国际合作”，大家也忘得差不多了。只顾小肚鸡肠地计较谁出的会费比较多。

一般公认Le Carre的作品是借着类型小说（genre）反映社会政治问题，文学性超过普通的“严肃小说”。

[豪情]

初心是很容易忘记的。

[Knowing]

太平的太久大家都手痒。来场核战争马上都想起来了。

[Jun]

最近我常在想，朝鲜最想要的不就是废止禁令，获得世界承认的正式地位吗？ 拿邦交正常化来换取放弃核武器研发（加上联合国巡视监督），他们多半是会答应的，因为这会给金家面子和合法地位。Why not? 现在这样子吃苦的不还是朝鲜人民吗？只不过是美国要在这件事里扮演大佬罢了，决不能给人软下来的印象，并不是真想要办成什么事情。金家固然最看重面子，美国又何尝不是？

[Knowing]

你这话说的, 朝鲜合法的拥有核武器, 韩国和日本能不马上动手造么? 核武器技术上不难, 很多发达国家不造时因为美国一直承诺他们的安全, '我有等于你们有, 敌人我替你们压着'. 如果美国压不住朝鲜, 大家为图自保纷纷开始造核武, 亚洲地区的形势只会更动荡, 变成一个火药桶.

[CAVA]

东北亚地区根本用不到核武器，常规军事冲突老百姓就要遭殃，首当其冲是离朝鲜边境只有几十公里的首尔，还有朝鲜人民。其次就是周边池鱼：日本。美国本土是不用担心的

昨天听Radio 4的广播辩论，有一个论点说：当初伊朗的核武器问题怎么解决的？胡萝卜加大棒。单单大棒肯定不行。主持解决问题的是谁？奥巴马。这届美国政府的态度和素质完全不够。

[Jun]

你这话说的, 朝鲜合法的拥有核武器, 韩国和日本能不马上动手造么? 核武器技术上不难, 很多发达国家不造时因为美国一直承诺他们的安全, '我有等于你们有, 敌人我替你们压着'. 如果美国压不住朝鲜, 大家为图自保纷纷开始造核武, 亚洲地区的形势只会更动荡, 变成一个火药桶.

你禁得越狠，骂得越凶，朝鲜越丢面子，他们就越要造。给他们面子换取停止制造核武器，只禁放射物质，且随时进入观察监督，需要朝鲜同意。用面子换取自愿停止开发。正如 CAVA 同学说的胡萝卜加大棒。谈判需要双方都给点拿点。美国给什么？只拿不给。

哦理解错了，我并没有说要让朝鲜拥有合法核武器，而是跟他们邦交正常化，给他们点国际面子。以此换取他们在核武器上的让步。

不过现在讲什么都没用了，美国信用在各方面破产，日本南韩自求多福吧。

[Knowing]

朝鲜不相信美国， 放弃开发核武器换取邦交正常化，美国随时可能指责他们在违反协定而悍然动手。所以他们绝不会放弃造核武器的。这是金三胖保命的法宝。

[Jun]

这种事情需要长期建立大量的信用，反正现在美国的信用彻底破产了。都是自作孽。

[笑嘻嘻]

当年中国造原子弹的时候周边是什么反应？

[Jun]

当年中国造原子弹的时候周边是什么反应？

跟苏联交恶了不是吗？中国也是付出了巨大代价才搞到核弹技术的。

美国自己并不害怕朝鲜的核弹，问题在于跟日韩与中国的关系。

[笑嘻嘻]

但是现在回头想很奇怪为什么美国日韩没反应。那不是比朝鲜拥核更严重吗？

[Jun]

但是现在回头想很奇怪为什么美国日韩没反应。那不是比朝鲜拥核更严重吗？

当时二战结束不久，朝鲜半岛二分，韩国能不能持续存在还是未知数，日本还是世界公敌第二号，还轮不到他俩发表意见（即使今天也未必）。美国的太平洋战略计划还没有形成。苏联的意图是扶植中国为自己的小弟，在太平洋牵制美国。美国当然心里清楚，但当时谁还想打热战呢？当时朝鲜战争刚结束，美国自己也打不动了。别忘了当时美国入侵朝鲜也是打着联合国的旗号来的，如果苏美正式冲突就麻烦大了。

因为各种原因（核武器也算在其中吧？），中美关系一直是冻结的，直到尼克松访华才邦交正常化。现在的朝鲜问题，也需要尼克松这种人来处理。

美国目前的太平洋地区战略是在朝鲜战争之后慢慢形成的。东亚各国之间的关系和形势，一大半是美苏冷战的后果，并非天然形成。

现在回想起来，不知道中苏交恶是不是中国拿到了核弹技术之后过河拆桥拒不听话的结果，如果是这样，倒是跟中朝之间的关系不是不象的。

[tiffany]

应该不是。两弹元勋是留美的，做出来氢弹的是土博士。

苏联又不傻，为什么要支持中国搞出来核弹。

[Jun]

https://en.m.wikipedia.org/wiki/China_a ... estruction

维基不是非常可靠，不过苏联有参与中国的核弹开发是在别处也见过提到的。

Construction of uranium-enrichment plants in Baotou and Lanzhou began in 1958, and a plutonium facility in Jiuquan and the Lop Nur nuclear test site by 1960. The Soviet Union provided assistance in the early Chinese program by sending advisers to help in the facilities devoted to fissile material production,[14] and in October 1957 agreed to provide a prototype bomb, missiles, and related technology. The Chinese, who preferred to import technology and components to developing them within China, exported uranium to the Soviet Union, and the Soviets sent two R-2 missiles in 1958.[15]

That year, however, Soviet leader Nikita Khrushchev told Mao that he planned to discuss arms control with the United States and Britain. China was already opposed to Khrushchev's post-Stalin policy of "peaceful coexistence". Although Soviet officials assured China that it was under the Soviet nuclear umbrella, the disagreements widened the emerging Sino-Soviet split. In June 1959 the two nations formally ended their agreement on military and technology cooperation,[15] and in July 1960 all Soviet assistance with the Chinese nuclear program was abruptly terminated and all Soviet technicians were withdrawn from the program.[16]

搜一下中文网站也能找到苏联向中国提供核武器技术的记载，属于公开历史记录，且与三年饥荒有一定关联（所谓“苏联逼债”的说法）。

[Knowing]

John Le Carre 过世了，享年89

https://www.bbc.co.uk/news/entertainment-arts-55297558

[Jun]

啊啊啊啊啊

[putaopi]

What!!!!

[CAVA]

悼念

上个月Jan Morris也去世了。本来以为他们能再多写几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