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看了<工厂女郎>(Factory Girl),工厂不是纺织厂,是安迪霍荷的工作室。安迪的entourage 里被他捧做"超级明星"的一些比较美貌的姑娘们,被叫做工厂女郎。这个电影主要讲的是其中一位,Edie Sedgwick。
小姑娘家里颇有真正的老钱,长的又很美,性情活泼,惹人喜欢,凡是见到她的人,没有一个不心生怜爱。她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在哈佛上了几天学,一满二十一岁就奔向纽约,开始其社交明星的生活, 马上跟安迪霍荷混的很熟,成天在工厂进出,跟安迪霍荷拍他的小艺术电影,到巴黎出访,出尽风头,成为了当时的It Girl. 她就是当年的巴黎希而顿。

这部电影编的挺糟糕的,非常不忠于事实,走的是广大人民爱看的"可怜的小富女"套路。上来就是依迪幼时的心灵创伤:小时候目睹父亲跟邻居太太通奸,告诉母亲母亲不信,还把她送进精神病医院,她的两个哥哥都被送去过,一个因为是同性恋被父亲辱骂,精神失常自杀了,另一个出了车祸身亡。剩下五个兄弟姐妹有没有进出精神病院不详。所以呢,她本来就有滥用处方药的习惯。在工厂进出的时期,又打上了海洛因。安迪霍荷很坏--纵容她吃药胡搞,出门吃饭老叫她为集体买单,拍电影不给她片酬,利用她的社会联系卖作品给上东区有老钱的太太们。正在纸醉金迷之际,她遇见了健康淳朴的救世主,某著名民谣歌星。这个民谣歌星真是个好人!不贪图物质,真心爱她,叫她不要吃药,两人如火如荼的一场床戏,据说拍摄时正陷入热恋的俩位主演是真刀真枪上阵的。大家都知道这歌星映射的是谁。鲍伯迪伦跟依迪的恋情其实从未被证实过,据说他听说这部电影的内容以后很生气,律师都准备好要起诉了,依迪的兄弟出来指名道姓说依迪亲口承认跟鲍伯迪伦有关系,还为他打过一次胎。鲍伯迪伦那边就没了声息。电影也就把人名一改,如期发行了。其实电影是很回护鲍伯迪伦的,不知道他生什么气。也就是安迪霍荷命苦死的早,又没留下个一男半女,没人给他出头。电影里的歌星很不喜欢安迪霍荷,觉的他是个吸血鬼,白让工厂里的艺术家给他赶活,安迪霍荷的艺术全是虚张声势毫无实质的东西,工厂又是个充斥滥用药物的环境,要依迪跟他走,别跟安迪霍荷玩。依迪不肯。歌星就走了,跟别人秘密结婚。依迪金钱上有困难,用药物有日渐严重,经常入不敷出,被房东赶出来住到切而西旅馆去了。安迪霍荷见她渐渐失去利用价值,落井下石的抛弃了她,捧起了其他姑娘。两人在餐馆里一场公开大吵决裂,安迪霍荷残酷的用鲍伯迪伦结婚的新闻打击她,她伤心惊骇的走了。然后就更堕落的不行,成天吃药,被各种小人占便宜,她父母因为她不断编造借口要钱打毒品,失望不肯理睬她 。这时歌星的铁哥们来了,一直默默的爱着她。。。。她不从,跑了。终于离开纽约回家,之后几年进出医院,反复戒毒,拍了最后一部电影《再见曼哈顿》,结了一回婚,某天晚上药物过量身亡。死的时候--28岁。

那么,这部电影里,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呢?
这本电影的编剧一定是韦小宝的嫡传子弟,深知撒谎细节要真,大节可以假。片子里关于工厂的细节基本都是真的,只检关键处颠倒事件发生的次序。依迪药物成瘾并非从工厂里沾染。她的父母送她去精神病院也并不是迫害她。事实上,她父亲家庭有长期精神不正常的病史,医生曾告诫她母亲不该生育后代。他们还是一气儿生了八个,一半儿长期进出医院,酒精药物成瘾,青春期就有自杀纪录。依迪十几岁就进出病院是跟兄弟们一样的,也早早就滥用镇定剂和各种药物,十八岁就有堕胎纪录,她来到纽约时,已经开始用毒品了。她遇到鲍伯迪伦还在安迪霍荷之前,只是显然跟工厂的人群更投机,安迪也更肯给她风头出。俩人密切来往只有一年左右,她显然受鲍伯迪伦的故意误导,以为他对自己是认真的,受怂恿跟鲍伯迪伦的经济人签约,要跟鲍伯迪伦拍一部真正的电影,在那场著名的餐馆翻脸争吵,安迪霍荷出于嫉妒揭发了鲍伯迪伦几个月前已经秘密结婚的消息,她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能置信,跟安迪霍荷翻了脸离开了工厂。鲍伯迪伦才真不是东西呢--他当时至少一脚踩了三只船,一面跟后来的老婆同居,一面跟女歌歌手手Joan Baez 谈恋爱,直到Joan Baez 在旅馆里捉奸捉双才闹翻。如果依迪跟鲍伯迪伦没有关系,她决不会如此震惊于他秘密结婚的消息。至于是否曾为他堕胎,倒说不准,至少医院里没有纪录。她后来真正的男朋友是鲍伯迪伦的亲密助手鲍伯纽沃夫,影片里的亲密关系恐怕也是发生在她和这个鲍伯之间,两人关系持续了两年,鲍伯纽沃夫终于受不了她用药成瘾和古怪行为而跟她分手。
影片中的工厂气氛还原据说很成功,因为有大量资料,尤其是工厂内拍摄的小电影,并不奇怪。安迪霍荷的生活描写则很怪异,他被描述成一个成天呆在床上,被母亲照料,拒绝成长的孩子。他的性取向一直是个迷,因为他显然对女人没有兴趣,不少人认为他是柜中人。可是,也没有确凿的证据和任何当事人的指控能说明他对男人有兴趣。我总觉的,名人的弯倾向是很难掩饰的,任何人被压抑久了都更难控制,名人身边又不缺乏机会,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短短四十年前的事情,如果他和任何年轻俊男有过秘密关系,就算当时遮掩下了,现在也会浮出来。所以,还是他asexual 和窥视狂的理论比较可靠。
至于他的作品是艺术还是垃圾。。。现代艺术跟古典艺术的最大区别,可能就在并非为美而创作, 而完全是艺术家的自我表现。如果你有共鸣,或者觉的有意思,那么它对你就有价值,而对别人,可能毫无意义。艺术并非崇高神圣之物,完全是个人产品,观者犯不着为艺术品上的署名或标价产生敬畏,亦不必为自己不能欣赏感到惭愧。能够欣赏的人也不必同情不能欣赏的观众所错过的乐趣--他们不知道的,他们不会惋惜。说来说去,我不记得曾经被任何一个安迪霍荷的作品打动过,最多是“恩,挺有意思。”但他的确是个独特的文化缔造者。工厂里的独特气氛,孕育了很多艺术家的风格,在六七十年代的社会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社交明星依迪和安迪霍荷谁利用谁,谁辜负谁,或者难分是非,可是今天已经很少人知道她,而他则将永远是美国艺术史上最著名的名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