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礼拜六坐飞机，候机的时候就看见一对外表抢眼的年轻人，一男一女：女生一头染得很有性格的酱红头发，夹杂几缕桔黄色；男的戴顶棒球帽，手里拎了一个木板，尺寸比 carry-on 手提箱大一点，上画一只红玫瑰，并书"stomp board." 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二人虽然熟稔，肢体语言却不是恋爱中人的那种。让我好奇心起。
无巧不成书，上了飞机后，那男生居然坐到我旁边的座位上，而他的女伴坐在前面几排。我猜他们是临时买票，才搞不到连着的座位。男生冲两边的“座友”（包括右手边的我）笑笑打了声招呼，我听出澳大利亚口音。忍不住好奇，看他样子又很和善，就探听一下：“我看见你刚才手里拿了块木板是干啥用的？”
这位老兄体格瘦小但并不单薄，很精神，可以用 wiry 来形容。满脸没刮的胡子茬，但是表情灵动，给人颇年轻的感觉，没有中年的的黯淡和颓废。他说那是表演时用脚踩着打拍子的。我问你们是音乐家？他说嗯，我们已经飞了快一整天了，从墨尔本到洛杉矶，从洛杉矶到芝加哥，再从芝加哥转机到蒙特利尔，参加地球日文艺节的表演。他指指前面的红发女伴，说“我是吉他手，她是唱歌的。”
我模糊地嘀咕一声表示同情。仔细看看，男生眼里的确有疲倦，但掩饰不了里面闪闪的光亮。我问，“你们演奏什么风格的音乐啊？摇滚么？” 他笑笑说，算是民俗摇滚吧。平时没机会遇到搞音乐艺术的人，我逮住了使劲问。他告诉我，他们一起合作已经有三年，之前在别的组合乐队里干活。在澳大利亚也出过两张唱片，不过还没有在美国弄到过唱片合约。他们也在洛杉矶，Nashville, Austin, 芝加哥，纽约等地唱过。这次地球日是被澳洲同行推荐去参加的，全然不知还有什么其他名人乐队参加，"It's an adventure." 他兴奋地说。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搞音乐的呢？” 我恬着脸追问。
“还是小屁孩儿的时候就开始啦。一辈子都鼓捣这个。” 他笑眯眯而又斩钉截铁地说。
我问他搞音乐是否需要经常四处跑，是不是很辛苦。他说那当然，礼拜二在蒙特利尔演出完了，礼拜四要飞回墨尔本，礼拜天又要赶一场什么什么地方。他说，我曾经连开几天的车从一个城市到下一个城市连续不断地表演，白天赶路晚上演出，连轴转。我想起电影里看过的澳大利亚那荒蛮无尽的 outback，忍不住惊叹。“不是很累么？” 我问。“是很累，也很棒，”他眼睛里闪闪的，嘴角上翘，“比上班工作可强多了。”
是谁说的，凡是爱干的事儿，都不是工作。
说起旅行和时间，我们笑着一起算了算时差，墨尔本几点，洛杉矶几点，蒙特利尔几点，他从西往东飞，先是赚回一天，然后又失去几小时，真是搞脑子。我说，你的生物钟都糊涂了吧？他说不要紧，我随时随地睡得着，而且完全不怕吵，即使身边闹翻天也能眯过去 --- 我是搞音乐的嘛，早习惯了喧闹的环境。
果然，他把帽子往脸上一搭，立刻睡了过去，一连三个多钟头，我都喝了三次水，连看了几十页的毛姆，他一直没有醒，一路酣睡到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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